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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追魂叟回身錯掌,—招「鐵屏銀風」橫切過去,他應變之迅捷,防守之嚴密,端的少見。

  嶽霖雙掌飛舞掌勢連綿,竟不容追魂叟有絲毫喘息思索之機,掌力如風吹回柳,生生不息。

  追魂叟早已是膽顫心驚,不料數月未見,嶽霖的武功竟已精進如此,再過些時,便是笑面陰魔和兩大護法,怕也不是他的敵手了。

  他忖知今日定然一敗塗地,打量眼前情勢,就連逃走,也極困難。

  但是,螻蟻尚且貪生,何況是人呢?

  他心念數轉,卻見嶽霖一招「春風秋雨」,雙掌斜打橫劈,一招兩式,疾然向他攻來。

  當下,他暗暗將心一橫,上身微仰,避過左掌,左手急仲,突切嶽霖右腕,屆時右掌疾吐,直向嶽霖胸前拍去。

  須知他這一掌,乃是性命所擊,自是用全身勁力。

  嶽霖一招走空,連忙沉臂撤掌,忽覺一股大力壓向胸前,不敢怠慢,雙足急點,飄身退後。

  追魂叟一見機不可失,身形一晃便已掠出屋外。

  身法之快,不在嶽霖之下。

  嶽霖不覺一怔,已知為他所騙,不由心中大怒,雙肩微晃,隨後疾追。

  他身軀方縱起,卻見逍遙居士向他一招手,道:「窮寇莫追!他跑不了的……」

  這時,嶽霖已撲至門首,他覺一股無形勁力,硬生生將他身形啄住,不由自主的退了回來。

  他又是驚奇,又是佩服,緩緩的坐在逍遙居士對面。

  逍遙居士微微笑道:「不錯!你的悟性確實很強,只是吃了臨敵經驗不夠的虧,所謂『玉不雕不琢,不成器』你該牢牢記住!」

  嶽霖面紅耳赤,只有唯唯受教。

  屋外,又傳來兩聲叱斥,夾著數聲喝罵。

  片刻之後,又歸沉寂。

  忽然,逍遙居士一聲長嘯,打破了這死樣的靜寂。

  他回首屋外,感慨地道:「莽莽江湖,浩浩神州,有多少生命,為了一些恩恩怨怨而斷送?真正的原因,唉!僅只是欲海難填!」

  他話音一頓,回首望了嶽霖一眼,緩緩又道:「想天地父母,誰不願我輩為人群造福,為後世流芳的?然而放眼天下,又有誰有這般大胸襟,大毅力?眼看浩劫將至,而掠奪仇殺,無日或了,所謂仰不愧十天,俯不愧于地,娃娃!你作得到嗎?」

  岳霖頓時想起「滿春園」的事來,忙搖頭答道:「晚輩作不到。」

  逍遙居士哈哈一笑道:「我作得到!」

  話聲剛落,人影連晃,曉光曉雲已飛掠入內,曉光將扛在肩上頭的人,重重向地下一捧,道:「師父!您看我又把這……這人捉回來了。」

  逍遙居士含笑望了嶽霖一眼,連聲道:「好!好!你捉得到!」

  嶽霖不由一隙,卻見地上之人,赫然竟又是追魂叟。

  他不覺向曉光望了一眼,見他不過十二三歲,卻能輕而易舉的將追魂叟再次制服,一身武功,也就可想而知了。

  徒弟已然如此,師父的功力就更不可思議。

  嶽霖望望曉光曉雲,又轉眼看看逍遙居士,內心之中,頓起無限敬佩。

  這時,曉雲卻已接道:「師父,您老人家去看看吧,任『萬花坪』中的那個人,武功十分了得,師兄和我兩個人都捉不到他。」

  逍遙居士聽後,雙眉微微一蹙,道:「若你二人合手敵不過他,照說『萬花坪』也困他不住,怎地這……」

  不待他說完,曉光已接口道:「師父!您沒看見,那人……那人像個猴子似的在『萬花坪』裡面,抓耳撓腮,撲來撲去,可就是沒有辦法出來。」

  逍遙居士沉思片刻,一指追魂叟道:「曉光,你先替他解開穴道?」

  曉光遲疑了一下,走上前去,狠狠的在追魂叟背上踢了一腳。

  追魂叟緩緩睜開雙眼,向幾人一掃,然後又自閉起,面上神色,陣青陣白。

  曉光距他最近,見此情形,不禁有氣,跨前一步,飛腿便是一腳。

  逍遙居士要想喝止,但已不及。

  只見追魂叟一聲悶哼,渾身不住顫抖,額間也現出粒粒汗珠,但他仍咬牙硬撐,既不睜眼,也不說話。

  岳霖不知曉光用的是何手法,但可看出追魂叟確是痛苦萬分,臉色由白轉青,由青轉紫,卻是絕不出聲告饒。

  他望了逍遙居士一眼,出聲說道:「追魂叟!你這是何苦呢?為什麼不站起來?」

  追魂叟一聽,臉色又變,知道身份已然敗露,不禁的暗暗一歎,兩隻怪眼倏然圓睜,惡狠狠的望著幾人,咬牙叨齒地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為何要用這種手段,對付你家大爺!」

  逍遙居士依然端坐如故,頭也不回地道:「曉光!你還不放了他嗎?」

  曉光滿面憤憤不平,道:「這……這廝不知好歹,他自己賴著不肯起來,難道還要我扶他……」

  逍遙居士喝道:「住嘴,快放他起來!」

  曉雲究竟是女孩兒家,看看也是不忍,聞言一笑,向曉光扮了一個鬼臉,然後躲到師父身旁去了。

  曉光狠狠的瞪了曉雲一眼,心中雖是不服,卻不敢違背師父之命,飛起一腳,踢在追魂叟脅耳。

  追魂叟又是聲悶「哼」,鋼牙一咬,緩緩站起。

  曉光站在他身旁三尺外,冷冷望著他,滿臉俱是鄙夷之色。

  嶽霖見他頗有幾分骨氣,心低對他很具好感,不覺向他點了點頭。

  真料他目中所見,竟是追魂叟兩道滿含怨毒,冷酷無情的眼神色,不由得心中微微一顫。

  忽然,逍遙居士平和的道:「追魂叟!看你的武功,想必在江湖上也絕非無名之輩,你夥眾來此,究竟是為了什麼?」

  追魂叟聽出發話之人,雖然語氣溫和,但是中氣十足,諒必此人就是「碎萍島」主人逍遙居士。

  但因逍遙居士背向而坐,無法看清面貌,他眼珠一轉,冷冷的望著其餘三人,對逍遙居士的問話根本不答。

  曉光已忍耐不住,大聲喝道:「你聾了嗎?師父問你話如何不答?」

  追魂叟斜掃了他一眼,鼻中一聲冷「嗤」,仍然不語。

  曉光氣得小臉鐵青,右臂微抬,又待出手。

  逍遙居士卻在這時又道:「你可是不願答老夫的問話麼?」

  追魂叟忽仰天大笑道:「我追魂叟今日既然落在你們手中,刹剮聽便,絕不皺眉,若想從我口中問出片語隻字,卻是休想,哈哈——」

  他笑聲方住,驀見逍遙居士霍地轉過身來,兩道利劍似的神光,像要洞穿肺腑,一陣寒意,起自心底。

  逍遙居士微微一笑,起身說道:「你們都跟我來!」

  不見他有何動作,人便到了屋外。

  曉光仍是一臉不悅,怔怔地望著追魂叟。

  曉雲則像小鳥一般,輕輕地飛了出去。

  追魂叟冷笑一聲,大步向外走去。

  嶽霖身形剛動,曉光忽地向他呶了呶嘴,疾然竄出,他也不敢怠慢,隨後追去。

  夜涼如水,半彎殘月,高懸天際。

  漫山遍野,一片朦朧。

  在明朗的月光之下,追魂叟昂然直立於屋前的草地之上,曉光緊隨其後,相距不過五尺。

  嶽霖站在山下,舉目四顧,心中正自奇怪,何以不見逍遙前輩和曉雲的人影?豈知他一念未已。

  驀地,花叢之內飛起兩條人影,一灰一白,宛如大雁橫空一般,輕飄飄的落在三人面前。

  逍遙居士雙手抱著一個人,來至追魂叟身前,面色一沉,厲聲喝道:「把解藥拿出來!」

  追魂叟一怔之後,哈哈笑道:「不要說我,當今天下,僅有一人解得此毒,而那人卻是遠在天邊……想不到獨眼金雕呂伯雄縱橫江湖數十年,卻落得如此下場,哈哈!哈哈!」

  笑聲淒厲悲愴,大笑聲中,他向身後掃了一眼。

  嶽霖心中一動,暗道:「原來這人竟是『金錢幫』的堂主……」

  突地,追魂叟右臂倏舉,反手一掌,疾向自己「天靈」擊下。

  追魂叟眼見同伴獨眼金雕呂伯雄臨危不強,服毒自盡,心中除了贊佩之外,頓時引起唇亡齒寒,兔死狐悲之感。

  他望著逍遙居士懷中的獨眼金雕呂伯雄,只見他面如金紙,雙目緊閉,口唇已呈黑紫之色。

  在狂笑聲中,他掃了曉光一眼,想起這小鬼方才那種手段,確是比起死更為痛苦,心知今夜是難逃公道,與其被淩辱折磨,還不如自己了斷?

  他一念及此,反手便向自己「天靈」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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