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紅唇血印 | 上頁 下頁 |
| 九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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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電光石火的刹那之間,追魂叟頓覺腕間一緊,隨即渾身勁道全失。 追魂叟方目一怔,耳旁已響起一個稚嫩的聲音道:「你想死,也犯不著擊碎『天靈』!」 他側目一望,正是那個小鬼,牢牢的握住自己腕脈,面帶譏笑的望著自己,心中居又羞又氣,怒道:「你待怎樣?」 岳霖跨前兩步,怔怔的望著逍遙居士,目中滿含祈求之色。 曉光「嘻嘻」一笑,正待答腔,卻被逍遙居士大聲喝止,心有未甘的鬆開右手。 逍遙居士將獨眼金雕呂伯雄,遞至追魂叟手中道:「你既不願說出此來目的,老夫也不勉強你,你的同伴中毒已深,趕快帶他去救治吧!」 追魂叟對此一變化,甚覺意外,一時之間,感慨良深,連忙退後兩步,躬身一禮,大聲說道:「今夜之事,在下永銘不忘,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 說罷,向嶽霖感激的望了一眼,然後身形一旋,縱躍如飛,繞過花叢,消失在茫茫夜色裡。 嶽霖雖然有許多事等待他去料理,然而他更知道武 功之重要,無論尋仇、訪友,行道江湖……」 自追魂叟離去之後,「碎滿島」又恢復了它原有的安祥、靜謐。 岳霖潛心苦學,更得逍遙居士從旁督促,進步之速,確是罕見,轉眼之間,又是兩月過去。 岳霖資質超人,秉賦又佳,更有如此良師,朝夕指點,雖然為時短暫,但收效之宏,豈是所能想像的? 這天,紅日方落,書房內已是燈火通明。 逍遙居士當桌而坐,神情肅穆,曉光曉雲隨侍兩旁,面上露出一種依依不捨惜別之情。 嶽霖站在三人面前,內心之中,也是一陣黯然,一陣激動。 要知他來「碎萍島」,即將半載,與三人朝夕相聚,彼此之間,已產生了一份濃厚的感情。 他與逍遙居士之間,雖是形同師徒,但實際頗似忘年之交,逍遙居士不惜多方引證,為他講解各家武功之長,以及本門絕學之奧妙,而嶽霖對他也敬若父兄,侃侃而談,毫無半點拘束。 曉光曉雲更是天真無邪,除了曉光有些刁鑽捉挾之外,宛似一塊不經雕琢的的環玉,樸實無華。 二人雖然年紀幼小,卻已得逍遙居士真傳,所以在用功時,二人給嶽霖的幫助最多,激勵也是最大的。 而現在,他站在逍遙居士面前,儘管尚無一個說話,但他已感覺到——離別在即。 他記得逍遙居士曾對他說:「……你也不必性急,一待時機來臨,老夫自會領你前往……。」 他雖然不知將去何處,但是,離開此地,卻是再也不會假了。 他怔怔的站在那裡,眼中有一些潤濕,離情別緒,一股淡淡的離愁,使倉促看來也顯得毫無精神。 逍遙居士突然說道:「這數月來,你在武功上,有著極大的進步,我的幾種絕學,也已傾囊相授,而你唯一欠缺的,只是火候不足而已,只要你勤練不輟,自然有所大成。」 他說到此處,微微一頓,又道:「話雖如此,但以你目下的功力而言,江湖上一流高手,已是萬難企及,不過……試試有無遇合。」 岳霖心中曾暗暗懷著無比渴望,那就是學成絕藝。渡海尋仇。 現在——這個願望竟在這刹那之間,當真成為事實,他竟止不往心頭激動,熱淚盈眶。 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喜?是悲? 嶽霖如此,乃是從所未有過的一種感受,甚至杜君,巧娘等別離時,亦有過這般心情。曉光曉雲同樣用依依之眼望著他,小心眼中,又何嘗不是五味俱全? 逍遙居士輕輕一歎,道:「你長行在即,可以早些安歇,不過要時刻記住,你雖有一身藝業,但江湖之上,卻是險惡萬分,只有憑藉你的智力和能力,小心應付一切,明晨著曉光送你,臨行之前也不必再招呼了。」 岳霖強忍著滿眶熱淚,默然受教,最後,向逍遙居士拜四拜,方才戀戀不捨的黯然退去。 屋外,夜已來臨。 麗日當空,白雲萬里。 岳霖立於岸邊,望著一點帆影,漸去漸遠,離懷愁苦,使他不覺輕吟「……將別離,舟影分明看江山青殆,等閒都是離別情……」 陡然,一聲朗朗長笑道:「好一個等閒都是離別情。」。 嶽霖大驚回頭,卻見一個糟塌和尚,拖著一雙破草鞋,自遠處「踢他!踢他!」向他碎步跑來。 嶽霖見自己並不認識此人,不禁雙眉微微一皺。凝神注目向那和尚望去。 只見那和尚雖是碎步而跑,但每跑一步,竟有兩三丈遠,好似縮地飛騰一般,若非親目所見,絕難相信。 嶽霖看得心中一動,揣知這和尚必然大有來歷。不由戒心陡起,連忙暗暗運功穩住全身。 就在他轉念之間,那和尚已然來至面前,用他那又油又膩的僧袍,抹了一把汗水,伸手一指嶽霖,高聲叫道:「好哇!你讓我等得好苦,一等就是半年,本來我又白又嫩,現在卻餓得又黑又瘦,你害得和尚好苦……」 嶽霖一怔,仔細望望他,仍然是陌不相識,不由氣道:「出家人不打誑語,在下與大師素昧平生,你等作甚?」 那和尚怪眼一翻,道:「你……你好小子!你竟敢不認帳!明明知道俺和尚等你,如今把俺和尚餓成這樣,你想丟手不管嗎?告訴你,小子,沒有這麼便宜! 他一邊叫著,一邊拘起袖口,作勢要打架。 嶽霖本待好生教訓他一頓,但一轉念,憑他這付蠻像,真是大廟不肯收,小廟不敢留,就是連「化緣」,也要碰運氣,看這情形,八成餓了幾天,好不容易凶,想訛一頓齋飯。 他一念及隨即說道:「大師父!既然如此,在下就請你飲餐一頓吧!」 和尚一怔,道:「一頓,好…就先飽餐一頓再說。」 嶽霖心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看看天色不早,又被他一嚷,腹中竟也「轆轆」起來,遂道:「大師父,你可知附近有吃處麼?」 和尚聽了,「嘻嘻』一笑,道:「有!有!我來帶路。」說完一轉身,「踢他!踢他!」向前跑去。嶽霖不禁搖頭一歎,暗道:「人若是餓極了,當真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當下,也不遲疑,放開腳步,隨後跟去。 片刻之後,岳霖向四下一望見遠山重疊,荒涼無比,不要說是店鋪,便是連個行路的也沒有,他心中一驚,立即止步高叫道:「大師父,你是不是餓得頭暈眼花,走錯了地方?前面荒山連綿,那裡有賣食物之處?」 和尚仍自「踢他踢他」向前奔行,口中高聲答道:「誰說我找錯地方?看你年紀輕輕,卻並不濟事呢,若是捨得花錢,你就自管回去,反正和尚吃過以後記你的帳就是……。」 嶽霖心中有說不出的氣惱,只好再加快腳步,意欲追上和尚。拉住他問個明白。 然而,緊追一程,那和尚依舊遙遙領前,雙方距離,線毫未曾拉近。 嶽霖忽地恍然而悟,暗道:「哼!原來你竟是有意找我來的,既然如此,好!和尚!我倒要看看你呢,究竟是何來路!」 隨即展開「魅煙魑影」當真有如一巡輕煙隨風而去。 但是,追了片刻,反而越追距離越遠。 「他踢他!」的聲音遠遠傳來,仿佛一下下敲擊著嶽霖的心,他冷「哼」一聲將輕功施至極限。 但見一條人影,迅疾無比的向前掠去。 果然,不消盞茶工夫,二人距離漸來漸近。 岳霖冷冷一笑,使盡全力:向前一勁猛追。 這二人已來至一片荒山之中,但見四周山巒起伏.雲煙繚繞,無數鷹鷂,展翅翱翔。 轉過一座山峰,那和尚竟倏然不見。嶽霖駐足中央,緩緩向四周望去。 除了參天古樹便是沒膝荒草,清風過處,流水作響。 那裡還有和尚的蹤影! 嶽霖暗暗奇怪,若論這和尚輕功笛法,當今江湖之中,恐怕無人能及,由此可見,他的武功必十分了得。 他究竟是友?是敵?他將自己引來此處,用意何在? 正當嶽霖苦苦思索之際,忽然,右側方傳來極微的「踢他」之聲,聽來仿佛相距甚遠。 他不覺精神一振,循著聲音,一氣急追。 但那聲音卻漸來漸小,終至消失。 嶽霖肓目的追了許久,但見空山寂寂,連一雙鳥也沒有。 嶽霖疾然回問,瞥見十數丈外,一條灰影一閃而沒。他連忙雙足一點,縱身飛起急追。 須知他氣怒交加,自是用出全力,真個如電掣一般向前掠去。 誰知,片刻之後,那聲音又消失。嶽霖停下身來,不覺長歎一聲,當日影西斜,天色愈來愈暗。他有些懷疑,也有些焦急。 他懷疑自己在「碎萍島」苦修半載,究竟有無進步? 此刻自己身在荒山,眼看日暮,又將在何處棲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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