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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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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秀意態昂揚地環顧所有在場的長老執事和同門一周,然後才朗聲道:「先掌門恩師一向閑雲野鶴,去無定向,居無定所,最近忽與退隱之念,是以把傳位之事預作了交代,發生意外乃是無法預測的不幸。」 全廳靜得落針可聞。 「掌門人作了什麼交代?」穀斌沉痛地問。 「掌門之位由弟子繼承!」 這猶如一個巨雷,全場皆震。 「有憑證麼?」唐一風窒了片刻才說。 「有,遺書與信符!」田秀小心翼翼地從懷中取出一個包紮得很嚴密的小包。 空氣在此一刻似乎凝凍了。 田秀好整以暇地拜起小包,放在居中供桌之上。 幾位長老及閘中高級弟子面面相覷,其餘的則是驚楞。 首席長老唐一風凝視著田秀,許久。 「這裡邊是遺書與信符?」 「是的!」 「掌門人何時作此決定?」 「一個月之前!」 「掌門人何以遭致意外?」唐一風目射光芒直照在田秀面上,似要看澈他的內心,因為這是門戶傳承的大事,非要查個一清二楚不可。 「不知道,弟子還查無頭緒。」田秀神色自若。 唐一風沉思了片刻,宏聲道:「各們同參,即然掌門人事先有了安排,當然以他的遺命為重。」說完,解開了小包,攤開,裡面是一張絹紙摺成方形,整齊地包著一樣扁平的東西,當然是掌門信符無疑了。 靠近供桌的目光全部集中。 其餘稍遠排列的摒息以待。 唐一風表情嚴肅地打開紙摺。 「呀!」驚呼之聲突然暴起。 田秀面色慘變。 絹紙是白的,一個字也沒有,而裡麵包的是塊鐵片,根本就不是信符。 唐一風老臉連連抽搐。 「田秀,你這是當兒戲麼?」聲色俱厲。 「田秀,你膽敢胡為?」另一位長老目中爆出火花。 「這……這怎麼可能?」田秀已面無人色。 「田秀,你當著祖師爺的神位竟敢作這欺祖之行?」大弟子宴松激動得全身發抖。 所有參與大典的弟子全驚呆了,但他們沒有發言的資格。 就在此刻,一名執事弟子匆匆越眾而入。 「稟長老,有客人求見!」 「什麼樣的客人?」唐一風大感意外。 「對方自稱是『都天教』四大尊者之首的『掌令尊者』,說有非常重要的事要面見唐長老。」 全場又是一陣震撼。 「有請!」唐一風抬抬手,又道:「各弟子暫退!」 所有排立的各代弟子紛紛退到廳外兩廂。 一個蒙面人在那名執事弟子引領下進入大廳,停在廳門內兩步之處,先遙對供桌太極掌門的靈牌抱拳躬身行了一禮,然後肅立,澄澈的目光掃了現場一遍,開口道:「區區『都天教』屬下『掌令尊者』那位是首座?」 「老夫唐一風,太極門長老,恕無法設座待客!」 「不必拘禮!」丁浩作了個手勢。 「尊者就是為敝先掌門立碑之人?」 「正是!」 「老夫謹代表本門所有弟子向尊者致謝!」說完抱抱拳。 「長老忒謙了!」 田秀顯得含促不安,其餘的都保持鎮靜。 「尊者光臨有何見教?」 「特來傳達貴先掌門的一句臨終遺言!」 這句話不啻九天雷震,震驚了全場,掌門人居然有遺言,而託付的對象竟然是「都天教」的尊者,的確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 「老夫等恭聆,請尊者宣示?」 所有的面目除田秀之外全都轉為肅穆。 「掌門之位各長老依門規由大弟子繼承,至於掌門令符,已委託一位武林正義之士暫代保管,時機到時即行奉回。」丁浩這麼作有其目的,他顧慮到「半月教」的陰謀不遂之後會對太極門不利,而太極門絕無力自保,所以不揭穿田秀叛門欺師滅祖的事實,以免「半月教」惱羞成怒,那太極門真正地便要遭劫了,這是他一番苦心。 驀在此刻,—個老叫化直闖而入,是老酒蟲。 有幾名弟子現身攔阻,卻為唐一風喝阻,因為他知道老酒蟲與故掌門關正良之間的交情,而老酒蟲在丐幫中位份不低。 老酒蟲直趨供桌之前,手扶桌沿,大哭了三聲,然後含著兩行老淚轉身揚長而去,至始至終不看任何人一眼。 這的確是極罕見的弔唁方式。 所有在場的全直了眼。 田秀已經乘這機會悄然溜走。 當然,田秀開溜沒逃過丁浩的眼,但他故作不知。 「各位,區區話已傳到,告辭!」丁浩抱拳。 「老夫恭送!」唐一風忙上前。 「不必!」丁浩疾步離去。 *** 田秀急急趕路,他不但掌門夢碎,而且無法再回本門。 一條身影突然橫現身前。 田秀一看,登時亡魂大冒,現身的赫然是「都天教」的尊者,蒙面,同樣的服飾,他無法分辨對方是四大尊者之中的什麼尊者。 「田秀,你聽著!」聲音略帶沙啞。 「閣下是……」從聲音他判出不是剛才的「掌令尊者」。 「屠龍尊者!」 「屠龍尊者?」田秀驚悸地退了一個大步,無論是什麼尊者也都惹不起。 「你欺師滅祖,大逆不道,甘作邪魔門戶的鷹犬,百死難償其辜,你的腦袋暫時寄在你的頸子上,如被本尊者發現你繼續為非作歹,殺無赦,告訴你們主子,絕不許對任何名門正派施展陰謀,否則將付出灰飛煙滅的代價,滾吧!」 田秀半聲都不敢吭,如喪家之犬般奔去。 一個瘦個兒的青輕小夥出現在旁邊的樹叢間。 丁浩一眼看出是方萍的改裝,因為在薑老實的面店裡,她和小茉莉都在餘宏眼前露了相,所以只好再次改變形象,以免被半月教的人找上。 「主人,為何不殺了那姓田的敗類?」 「現在還不能,殺了他會為太極門帶來麻煩,等以後由太極門正以門規才是正途,江湖規矩不能破壞。」 「如果他繼續為害江湖呢?」 「我有處置之道,奉書呢?」 「由斐掌舵親自護送他回島。」 「你找了來有事麼?」 「半月教總壇已經撤離上清宮!」 「噢!搬到什麼地方?」 「我們正在查,還有……」 「還有什麼?」 「我們跟蹤一個形跡可疑的中年婦人,她跟舅老爺余宏密談了許久,然後進入『春之鄉』便不再出來,小茉莉在附近守候,我來找主人,那婦人有一樣特徵,額頭頂上有一綹白頭發,很醒目也很少見。」 「我知道了,你先走!」 方萍沉吟了一下。 「舅老爺居然要殺奉書,他到底是什麼居心?」 「他……可能受人利用……」丁浩不能說出全部真相。 「受人利用也不至於到對自己人下手……」 「你快走,我們之間的關係必須保持絕對隱密,你不能一而再地改裝易容,這件事我會審慎處理。」 方萍縮身退入樹叢,消失。 丁浩長喘一口氣,實在,他也想不透餘宏為什麼要如此喪心病狂? 突地,他想到了一個問題,不由連打寒噤。 太極門的故事是一面鏡子。 如果,「法王」控制餘巨集的目的與田秀相同,那便太可怕了。「齊雲莊」執南方武林的牛耳,而余宏是莊主餘化雨的繼承人,「半月教」野心極大,志在一統武林天下,跟當年的望月堡與金龍幫相若,而「黑儒」和離塵島被視為野心得逞的最大阻礙,原先判斷是金龍幫餘孽作崇恐怕要修正了,金龍餘孽很可能也是被利用的工具之一。 丁浩越想越覺得事態相當嚴重,演變的結果將是武林空前的一場浩劫,說誇張一點,說不定是武林末日。身為「黑儒」的傳人,有力挽狂瀾的責任,這樣一比較,小強之被劫持便顯得不那麼嚴重了。 「桃花公主」楚素玉已成了關鍵人物,從她的表現來看,她已經產生了不甘作工具的傾向,同時,她在「半月教」中位份不低,如果她肯合作,對除魔術道、消災弭劫將是一股極大的力量,足可動搖「半月教」的根本。 餘宏能覺悟而反正麼?這也是重要關鍵之一。 這麼一憬悟,丁浩的心理起了很大的轉變,在作法上也必須跟著轉變,鬥智鬥力雙管齊下,配合並進。 於是,他隱入樹叢,改裝之後上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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