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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一個老太婆,我沒見過,也不知道她的身份。」

  又是一陣寂然。

  「玉妹,你的臉……」

  「永遠不會再回復原來的我,一朵殘破的花,『桃花公主』從現在起已不存在,永遠地消失了!」

  「我……我發誓要逮到毀你容貌的人把她碎屍。」

  「師哥,我也發誓不會放過她。」

  「那老虔婆生作什麼樣子?」

  桃花公主想了想才沉緩地道:「發白如銀,精神矍鑠,黑衣,手持的是一根酒杯口粗的彎扭藤杖,還有……頭上系了條黃色絲巾,飄垂到後腰。」

  「這……到底是何許人物?跟『醉書生』是什麼淵源?」默爾了片刻。「這麼明顯的特徵不難查出,老—輩的定然知道她的來路,問題是她能否解得了『醉書生』所中的『金蠆』之毒。同時,我們多了—個可怕的敵人。」

  「如果查出她的行蹤,『法王』會親自出馬麼?」

  「到時再說,對了,你臉上的傷……」

  「我已經塗了藥!」

  「—定會留下惡疤,這……」

  「師哥,我只好認了,算是天妒罷!」傷感中帶著太多的無奈,女人最珍惜的是容貌,最自傲的也是容貌,現在,她已經失去了。

  「我馬上去部署查緝的行動。」

  人影很快地消失,暗門也密合,他對曾經被他奪去貞操的『桃花公主」似乎已經改變了態度,失去了原來那份專情與依戀。他真的如此薄幸麼?

  她笑出了聲,是對自己命運的嘲弄還是恨極而笑?

  丁浩本來隱身在暗中,他聽清了雙方的每一句話,心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他感到對桃花公主有份極大的虧欠。

  她準備獻出身體。 「圓門被人搗毀,對方……要公主親自出面,否則的話要讓『春之鄉』片瓦無存,已經……傷了五個護園的。」

  「有這等事!」桃花公主猛地站起身來。「來者是誰?」

  「是一個半百婦人,不肯說出身份,只要見公主!」

  「好,我去會她!」

  丁浩在暗中也大為震驚,是什麼人敢單挑「春之鄉」?毀了園門顯示敵意甚濃,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這檔事自己不能袖手,「桃花公主」楚素玉現在是微妙身份,與自己的關係也相當特殊,非管不可。

  X X X

  「春之鄉」的大門已碎成了破木塊,門裡十多名男女緊緊堵住,旁邊有人在地上呻吟,正對大門—個高大的半百婦人巍然站立,兩眼有若一對寒星,目芒變成了絲絲銀線,這表示了她功力修為的精湛已到了驚人之境。

  門裡的男女被叱退,也扶走了傷者,所幸不見死人。

  「桃花公主」幽然出現,臉上蒙了黑紗,目的是遮掩面頰上的刀傷,她在門裡停了停,才步出只剩門框的園門。

  「你就是蠱惑年輕小夥的『桃花公主』?」半百婦人開口,聲音冷厲刺耳,語氣當然也非常地不好聽。

  「我就是,但請收回前半句,蠱惑二字不當。」

  「那該怎麼說?」

  「選才!」

  「哈哈!多冠冕的說法,選才用流血方式?」

  「來者確狠逞強,與我無關。」

  「強辯無益,老身我是來要人。」

  「要人……要什麼人?」

  「老身的兒子,他入圓之後便沒了下落。」

  「哦!令公子叫什麼?」

  「閃電手周陵,聽說他是頭一個入園作客的。」

  「桃花公主」目光閃了閃,隔著黑紗仍見其芒,顯然她的功力也相當不弱,略事沉默之後才冷靜地道:「這麼說,芳駕便是十年前名震江湖的『女金剛』杜冰心了?」

  「是老身那不爭氣的兒子告訴你的?」

  「他是說過!」

  「他人呢?」

  「不知道。凡是受邀作貴賓的高手,照例是一席交談一席酒便即離開,此地不留長客,也不過問來客去向。」

  「你推得真乾淨,老身不聽任何託辭,他是進圓之後失蹤的,簡單一句話,交人,別的什麼也不必說。」

  「芳駕是有身份的成名人物,應該講理?」

  「交人!」女金剛斷地堅持兩個字。

  「如果交不出人來呢?」

  「春之鄉從此消失。」

  「芳駕辦得到麼?」

  「絕對!」又是兩個字,極之狂妄。

  「很好,芳駕就露幾手看看!」

  「女金剛」杜冰心再不多說—句話,「呼!」地一掌劈出去,號稱女金剛,當然人如其號,走的是剛猛路子,女人而走這種武功路數,在江湖上還真罕見,—出手便有碎碑裂石之威,難怪她能劈碎「春之鄉」的園牆大門。

  暗中的丁浩為之心頭一緊。

  「桃花公主」當然不敢硬碰硬地打,極巧妙地閃了開去,在閃開的同時還擊了兩掌,奇幻之中帶著厲辣。

  「女金剛」杜冰心根奉不在乎「桃花公主」的反擊,不閃不避,「呼!」地又是—掌,隱挾雷鳴之聲,對手的掌力上身竟然行所無事。

  於是,—場可以形容之為「有趣」的劇碼疊了出來。

  一方是矯若靈鶴,另方是猛若虎豹。

  說是「有趣」,其實兇險萬分,「桃花公主」掌指互用,招式之奇詭厲辣令人驚心,而「女金剛」的掌功沉猛結實,光是帶起的勁氣足可卷倒—個人,如果挨上一掌,很難說會是什麼狀況。

  武術中有個原則是「柔能克剛」,但雙方的功力必須在懸殊不大的情況之下才行,否叫這原則便打了折扣。

  「桃花公主」守多攻少,幾乎處於完全被動的態勢。

  「女金剛」一味強攻雖說很耗真力,但卻占儘先機。

  生死之搏如果失去主動是極端不利的,閃躲封攔所耗的真力也相當可觀,只要一個疏神死傷立見。「桃花公主」的情況大不相同,她是不敢硬接硬架只好以遊鬥的方式應付,而丁浩則是故作佯狂以應致,這中間差別很大。

  凡是以強猛陽剛為主的,通常都缺乏耐性。

  盞茶時間一過,「女金剛」便感不耐了,她一向對付敵人都是速戰速決,三招兩式便解決問題,今晚對「桃花公主」已屬例外,因為「桃花公主」的身軀步法相當奇奧,雖落下風,但仍無法在短時間之內拾奪得下。她突地收勢後退兩步,弓身縮掌,掌心向外,身軀突然暴脹了許多,衣衫無風自鼓,目光變成了電炬,形態極之可怖。

  暗中的丁浩可發了急,他看出「女金剛」將要施展的是武林中跡近失傳的「莽牛氣功」之類的功夫。

  女人而能練成此種功力,真的是奇跡。

  「桃花公主」絕擋不了—擊是意料中事。

  丁浩的確是很著急,他如果一出面,「桃花公主」對她師兄所編的故事便會穿幫,因為故事中他是被救走的。

  「桃花公主」明知情勢危殆,但她不能逃避,因為她是此間主人,只好明知不可為而為,後果不計,她作出抗拒之勢,當然,身為密探頭子,反噬之道的,不過,與敵偕亡的行動只有在萬不得巳的情況之下才用。

  丁浩已沒有考慮的餘地,他不能眼看「桃花公主」傷在「女金剛」的手下,於是,他故意退遠些,歌聲響起——

  醉裡吟南無,

  壺中現彌陀,

  君不見太白放蕩長安市,

  佯狂高歌!

  …………

  隨著歌聲,人從暗中步出。

  「桃花公主」喜之不勝,這是她想像不到的情況。

  「女金剛」口裡叫了一聲:「醉書生!」雙掌推出,撼山栗嶽的勁氣匝地暴卷。

  這一著大出丁浩意料之外,發掌已是不及,他以閃電之勢橫厘鏢去,用自己的身體去阻擋,他別無選擇。

  「轟!」然巨響聲中,丁浩的身軀被震騰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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