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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


  「白姑娘,這是本人私事!」

  「我愛宇文烈也是個人的事,何勞閣下操心?」

  青衣蒙面人長長一歎道:「白姑娘,你是聰明人,你該想得到目前的處境,別的不談,單只說擺在目前的一個問題,假使令堂毀了宇文烈,抑或宇文烈傷了令堂,你當如何?」

  這句話猶如千斤巨錘,敲碎她的芳心。她知道這可能,但她盡朝好處想,但一經說破,情況就不同了。登時粉腮大變,嬌軀亂抖,秀眸中淚光晶瑩。

  宇文烈卻是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青衣蒙面人緊迫著又道:「白姑娘,如果能化兒女之情為友情,有一天你會……」

  白小玲不等對方說完,嚶嚀一聲,彈身疾奔而去。

  「玲妹!」宇文烈本能地脫口叫了一聲,彈身便待……

  青衣蒙面人以快得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橫身一攔,道:「孩子,由她去吧!」

  宇文烈悵然若失地望著白小玲消失的方向,默默無語。

  青衣蒙面人以一種充滿了慈愛的溫和聲音道:「孩子,聽說你已經結了婚?」

  宇文烈木然地一頷首道:「是的!」

  「你愛她嗎?」

  「這……」

  「一日夫妻百日恩,真正的婚姻,一個人一生只有一次,你應當愛她,不要三心兩意.自毀幸福!」

  宇文烈心中一動道:「閣下莫非真如白小玲所料,是為了作魯仲達?」

  「絕非其事,孩子,這完全出於一番善意。」

  「對不起,這是在下的家務事!」

  「孩子,你嫌她醜!」

  這話使宇文烈一窒,這未始不是原因之一,愛美是人的天性,至賢難免,但最大的原因還是被對方強迫成婚。使他發出了強烈的反感。聞言之下,不自然的一笑道:「這倒沒有!」

  「沒有最好,關於白小玲,你應該理智,我誠心希望你對她能將兒女之私,化作高超的友情,以免鑄成終生之恨!」

  「在下自有主張!」

  「孩子你很高傲!」

  「在下生性如此!」

  「言盡於此,我們會常見的,我走了!」話落人杏,行動的確近於鬼魅。

  宇文烈困惑地搖了搖頭,他已無法分析這些錯綜複雜的事件,尤其這自稱誅心人的青衣家面怪客,使他有如置身五里霧中。一種潛意識的作用,使他彈身朝白小玲消失的方向奔去。

  他沒有任何目的,只是一種茫然的行為,不受意念控制的行為。無論男女,在性格上有一個共通的弱點,那便是失去才覺珍貴,而不能得到的愈想得到,也唯有不能得到的,似乎才是最完美的,許多悲劇,都在這一個概念之下產生,無法防止,也無從阻遏。

  奔了一程,官道已迢迢在望。募地,兩條極為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宇文烈心中一動,展開身形,像一道輕煙般飄直過去,漸行漸近,他看清楚兩人是誰,一個是甫告離開的白小玲,另一個赫然是死城殿主沈虛白。白小玲與沈虛白會在一路,的確大出宇文烈意料之外。對沈虛白的舊恨,勾起了他的殺機。

  白小玲與沈虛白並肩緩緩而馳,根本不知道殺星已隨在身後。兩人的對答,隱隱傳入宇文烈的耳鼓。

  「玲妹,我找得你好苦……」

  「說過一次足夠了。」

  「玲妹,誰欺負你,我替你報仇?」

  「你辦不到!」

  「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哦!」

  「玲妹,你記得唐人李太白那首<長幹行>嗎?」

  「怎麼樣?」

  「開頭是這樣!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什麼意思?」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從我懂事起……」

  「住口,我不愛聽!」

  一股莫名的妒意,沖上宇文烈的心頭,他記起不久前自己中計被擒,與瑤鳳同被囚在石洞之中.沈虛白曾說過:「……有你在她不會愛我……」這顯示了白小玲對自己確是一往情深。像沈虛白這樣的為人,配得上白小玲這天仙化人嗎?

  他已經下決心,不接受她的愛,然而,此刻,他感到無法忍受,這證明了一件可怕的事實,他仍然撇不下這段情,沒有愛就沒有嫉妒。當然,更重要的一點是對方恰巧是他恨如切骨的人,妒與恨使他再也無法自持。

  「站住!」厲喝聲中,人已到了兩人身後。

  白小玲與沈虛白雙雙駭然回身,白小玲驚喜地喚了一聲:「烈哥哥!」

  這聲情切的呼喚,在此刻宇文烈的心頭,可說別的一番滋味。

  沈虛白一見宇文烈現身,如逢鬼魅似的面色慘變。這真所謂是冤家路窄了。

  宇文烈瞟了白小玲一眼,然後目光一變,兩道煞芒;罩定了沈虛白,聲音冷得像極地寒冰似地道:「沈虛白,我們又見面了!」

  沈虛白已完全失去了平日的瀟灑神態,但面上陰雲極濃,眼珠不停地轉動,似在尋思應付之策,聞言之下。微見畏怯地陰陰一笑道:「烈兄,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宇文烈面目已籠起了一層恐怖殺機,不屑地一哼道:「姓沈的,虧你有臉稱兄道弟,坦白告訴你,此地便是你埋骨之所!」

  沈虛白面色又是一變,額上已滲出了汗珠,厲聲道:「宇文烈,你準備怎麼樣?」

  「殺你!」

  這兩個字極具份量,令人聽來不寒而慄。

  沈虛白斜眼一瞟白小玲,道:「你吃醋了?」

  白小玲芳容一變,正待開口,宇文烈大喝一聲:「放屁!」

  掌揚之下,一道排山掌力,撞向了沈虛白,挾怒出手,而且殺機早存,這一擊威力之強,的確令人昨舌。

  沈虛白鬼魅似的一飄身,彈開丈外,雖已避過主鋒,但仍被湧卷而至的勁氣帶得一個踉蹌。

  白小玲已退到兩丈之外,粉腮上的神情極為難看。

  宇文烈怒哼一聲,呼呼連劈三掌,三道撼山粟嶽的勁氣,分從三個不同角度卷出,籠罩了五丈寬的地面,雖是三掌,但快得猶如同時劈出。

  沈虛自身法再奇,除了硬接,別無他途。震耳巨響聲中,挾以一聲悶哼.沈虛白口血飛濺.一跤摔出八尺之外,坐地不起。

  宇文烈身形一彈,立掌如刀,朝沈虛白當頭切下。

  沈虛白摺扇猛地迎著宇文烈一張一扇……

  白小玲尖叫一聲:「毒!」

  宇文烈不由一窒。

  就在這電光石炎之間,沈虛白一個翻滾,到了丈外,起身便逃……

  「哪裡走!」喝聲與掌並出。

  栗人的慘號起處,血箭激射,沈虛白像斷了線的風箏,飛瀉到五丈這之外,「砰!」然一聲,僕地不起。

  宇文烈咬了咬牙,大步走到沈虛白僕臥之處,緩緩揚起了手掌,寒聲道:「沈虛白,你早就該死了!」

  驀地,白小玲嬌軀一彈,激動地道:「烈哥哥,不要殺他!」

  宇文烈一愕,道:「為什麼?」

  白小玲顯得有些慌亂地道:「我請你不要殺他,可以嗎?」

  宇文烈心念疾轉,白小玲與沈虛白既是青梅竹馬之交,她對他不能沒有情份,也許她在對自已求愛而無所獲之餘,轉而愛他……

  心念之中,一收掌道:「玲妹,你不願意地死?」

  「是的!」

  「你……」

  你什麼,他沒有說出來,本來他想說你愛他,但,他怕說出這宇眼,他內心感到一陣愴然,他愛她,然而現實卻不容許他愛她,每一次見她的面,或是思念所及,都會產生一種矛盾的痛苦,一個人,理智再堅強,要想完全控制住自己的情感,的確不是件容易的事。

  白小玲幽幽地道:「烈哥哥,怎麼樣?」

  宇文烈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道:「我答應你不殺他!」

  「小妹這廂謝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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