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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田宏武早料到「宇內狂客」會來這一招,是以一直在留意中,「宇內狂客」舉掌拍向腦門,他以同樣快的動作,用劍鞘疾點他的臂彎。」

  「宇內狂客」的手,垂了下來,不由瞪眼暴吼道:「你這算什麼意思?」

  田宏武深深一想,得了個主意,冷冷的道:「胡前輩,您枉稱是個老江湖,卻這麼無知,連生死都不會選擇。」

  「宇內狂客」激狂地道:「你小子少放屁,誰要你伸手的,你……給我滾!」

  田宏武淡淡地道:「如果是晚輩,訣不會就這麼結束生命!」

  「宇內狂客」一條右臂已舉不起來,急得跺腳道:「你別多事不成麼?」

  田宏武道:「江湖人的命雖然不值錢,但也不能白白糟蹋。」

  中年女尼寒聲道:「什麼叫白白糟蹋?」

  田宏武冷沉地道:「據師太所說,當年曾遭人暗算,險些喪命,現場遺下胡前輩的玉墜子,這可能是一個卑鄙的陰謀,如果不追查當年下手的人,胡前輩是白死,而兇手卻逍遙法外,這不但是件憾事,而且是場悲劇。」

  中年女尼道:「你能認定不是他?」

  田宏武道:「師太,衡情度理,您當年已懷了胡前輩的骨肉,虎毒不食兒,何況胡前輩不是那種窮兇惡極之輩,他能下手殺害自己的骨肉麼?他二十年來不娶,證明他不是薄情寡義的人。

  「當然,兩位現在一個老了,一個出了家,付出的代價相當大,可是補牢已遲,追凶卻未晚,是麼?」

  「宇內狂客」面上起了抽搐,這番話已經深深打動了他的心,他並非完全想不到,只是在激烈的情結淹沒了理智的情況下,再加上心存內疚,因為他拋棄她,害了她一生是事實,而且她不聽解釋,一味要洩恨,所以才使他沒退一步想。

  中年女尼的臉色也變了,目光偏向「宇內狂客」道:「你怎麼說?」

  「宇內狂客」道:「你要我馬上死,我決不躊躇。」

  他這話誰也看得出是真心話,絕對不是故作姿態。

  中年女尼低下了頭,不知在想什麼。

  田宏武接著道:「師太,晚輩保證胡前輩不是那種人。」

  中年女尼抬頭道:「你用什麼保證?」

  田宏武慨然道:「腦袋!如果將來證實胡前輩的確做了那件喪心病狂的事,他當然該死,晚輩的腦袋也一併奉上。」

  中年女尼顫聲道:「算數麼?」

  田宏武道:「大丈夫一言九鼎,焉有不算數之理,請師太示知修真的地方,以便將來事情有了眉目時,好做交代!」

  中年女尼沉思了許久,才道:「伊陽寶鼎庵!」

  她肯這麼說,當然表示業已同意田宏武的做法。

  田宏武深深一揖道:「敬謝師太寬厚慈悲。」

  中年女尼眼角滲出了淚水,那份深沉的恨意,似乎已消失了大半。

  「宇內狂客」長長歎了氣,幽幽地道:「玉芝,我負你太多,活著是件痛苦事,但為了不使女兒抱憾終生,不讓兇手逍遙法外,我就多活些時。」

  中年女尼台十道:「阿彌陀佛,但願這不是個虛妄的圈套,真的能了因結果。」

  到此刻,她的神情才有點像個出家人。

  大袖飄飄,中年女尼如巨鳥般越屋而去。

  「宇內狂客」木然癡立,久久才哀聲道:「我對不起她,一步之差,誤了她一生,這是命運……」

  田宏武伸指解了「宇內狂客」的穴道,誠形於色地道:「前輩,到底當年是什麼原因造成這局面?」

  「宇內狂客」搖搖頭,顯得很沉痛地道:「過去的,老夫不想再提了,終歸一句話,命運!」

  田宏武不舍地迫問道:「她曾說前輩對她有恩,那是……」

  「宇內狂客」籲了氣,道:「她父母當年是武林道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在返鄉途中染上了時疫客死歸途,我正好碰上,助她運靈還鄉安葬,本來也就沒事了,誰知道三年後我們又碰了頭,她被人圍攻,我又解了她的圍,於是……唉,事情便發生了」

  就在此刻,老道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無量佛,幸喜設事了,只可惜,冤枉花了棺材錢。」

  聲落,人已走到跟前。

  突地,一個極冷的聲音接上道:「一點也不可惜,你正用得著!」

  那聲音之冷,使人聽了有一種在六月天裡被人塞了一把雪在後頸子裡的感覺,冷到骨頭裡。

  老道像是中了風邪,一下子眼也直了,嘴也斜了,兩條腿彈起了三弦。

  是什麼把他嚇成這樣子?

  「宇內狂客」撿起了拐杖,又回復了平常佯狂不羈的神情,瞪起眼道:「老道,你是患了急驚風麼?

  老道人在發抖,連聲音也是抖的!

  「是……是……他們……找來了!」

  「宇內狂客」道:「他們是誰?」

  剛才那冰冷的話聲,他當然不會沒聽見,他是故意不理。

  老道驚怖地望著空處,答不上話來。

  「嘿嘿嘿!」陰笑傳處,那聲音又道:「古亦明,找了你七八年沒影子,原來你當了老道,嘿嘿嘿嘿,你聽說過有人能逃得過制裁麼?死了也不能。」

  老道只顧簌簌發抖,沒有吭聲。

  「宇內狂客」高聲道:「來的可是『化身教』的朋友?」

  田宏武不由心頭一震,他在南方時,曾聽說過「化身教」這名稱,關內尊四大堡,關外則是該教的天下,是一個十分邪門的江湖幫派,也等於是關外黑道盟主。」

  那冷得刺骨的聲音道:「朋友,你說對了,但你也死定了!」

  「宇內狂客」道:「生與死只差一氣,沒什麼大不了,朋友現身吧?」

  「本使者在此!」聲音近在耳邊。

  田宏武大吃一驚,扭頭望去,不由打了一個哆嗦。

  只見一丈之外站著一個身高不滿四尺的怪人,若不是那一部雪白鬍鬚,一眼望去,還真像個童子,腦袋特別大,與身形完全不成比例,一對眸子,寒光熠熠,在暗夜中更加可怕。

  老道像耗子見了描,觳觫成一團。

  「宇內狂客」道:「閣下的尊號可是『老童子』?」聲音已經走了樣,不像他原來的調門。

  「嘿嘿嘿」又是一陣刺耳的陰笑,侏儒老人抬了抬手,道:「你這老小子還真有點見識,竟能道出本使者的大號,不過,恪於規矩,你還是死定了。」

  田宏武忍不住道:「這算是哪一門子的規矩?」

  「老童子」道:「這是本教的鐵則,妄稱本教之名者死!」

  聲音使人不寒而慄。

  田宏武對「化身教」沒多大認識,所以也就不會懼怕,寒聲道:「在下偏不信這個邪。」

  「宇內狂客」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不要魯莽,但田宏武只作不知道,仍冷眼盯著侏儒老人。

  「老童子」冷極地哼了一聲,道:「小子,你不必著急,稍待片刻礙不了你投胎的路程。」

  說完,目光射向老道,厲聲道:「古亦明,你知罪麼?」

  老道躬了躬身,股栗地道:「弟子知罪,望使者慈悲!」

  看來老道當年是「化身教」的弟子,難怪他怕成這個樣子,一個使者,有這麼大的權威麼?

  「老童子」語意森森地道:「古亦明,你當知道叛教者是什麼下場?」

  老道全身一靂,道:「望使者慈悲,給弟子一個痛快!」

  「老童子」道:「可以,不過你要說出當年殺害本教龍使者,而後被你縱走的人是誰?」

  老道努力一咬牙,道:「弟子不知道他是誰!」

  「老童子」目芒一閃,道:「放屁,你吃裡扒外,私縱敵人,還敢支吾其詞,你說是不說?」

  老道無助地望了「宇內狂客」一眼,栗聲道:「不知道!」

  「老童子」陰聲道:「很好,你會說的,當本使者點出『法指』時你便會說的……」

  老道打了一個哆嗦,退了三步,臉上一片死灰,語不成聲地道:「求……求使者……不要……賞弟子一個痛快。

  何謂「法指」?是什麼殘酷的指法?想來是該教執法時專用的。

  「老童子」揚起了寬短的袖子

  老道身軀連晃,似乎要癱瘓了,兩條腿直向下彎,人矮了下去。

  「宇內狂客」突地栗聲道:「慢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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