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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


  「老童子」放落了手,道:「你想說什麼?」

  「宇內狂客」咬著牙道:「當年應約與貴教龍使者約會的便是老夫!」

  「老童子」架架一聲怪笑道:「就是你,怪不得你們在一道,太好了,你運氣不錯,多活了二十年。」

  田宏武突然明白了,當年「宇內狂客」不顧懷有身孕的愛人,而去赴死亡約會,原來就是這檔子事。」

  那叫「了因」的中年尼姑剛走,對方便找上門了,二十年前的事,去湊在一起,生像是三方約好了的。

  「老童子」上下打量了「宇內狂客」一陣,道:「你叫什麼名字?」

  「胡一奇!」

  「什麼門派?」

  「天地為廬,四海為家,無門無派!」

  「哼!本使者問你,憑你這種角色,當年如何殺害龍使者的?」

  「宇內狂客」深深一想,道:「閣下能放過老道,老夫便告訴你閣下,老道本無辜,是老夫迫他上路的。」

  「老童子」嘿嘿一笑道:「你想一人承擔麼,辦不到,古亦明叛教有據,非接受教規制裁不可,就算當年他是被迫,照規矩他該當場自殺了,或事後回報,但他沒有,居然當起老道,企圖偷生,罪在不赦。」

  「宇內狂客」雙眼一瞪,突地向田宏武道:「田少俠,沒你的事,犯不著陪死,你走吧!」

  「老童子」道:「沒人能活著離開!」

  田宏武冷極地一哼,道:「在下根本沒打算走,廟裡有棺材,免費奉送。」

  「宇內狂客」暴吼道:「田宏武,你不走老夫死了也很你!」

  說完,掄起拐杖,所向「老童子」。

  「蓬!」地一聲,重逾千鈞的一杖,結結實實擊中「老童子」的肩背。

  「老童子」矮短的身軀只微微一晃,毫然無損,而「宇內狂客」的拐杖,卻反彈了開去。

  田宏武不由大驚失色,這是什麼功力,難道這「老童子」是鐵打銅鑄的,這一杖就是塊頑石也該砸碎了。

  他出手的目的,是要田巨集武認清事實而趕快離開。

  老童子獰聲道:「姓胡的,你以這種手段激本使者出手,讓你死個痛快?沒有的事那太便宜你了,本使者把你留在最後慢慢消磨。」

  「宇內狂客」又是呼地一杖橫劈過去。

  「老童子」揮臂一格,「蓬!」地一聲,拐杖又告蕩開,他那份若無其事的樣子,似乎根本就不把「宇內狂客」當回事。

  田宏武大感困惑,「化身教」的使者,不用說功力都差不多上下,照這情形看來,當年「宇內狂客」是如何殺了姓龍的使者的?

  肉臂擋杖,未免太駭人了。

  一名使者有這樣的身手,那教主的功力豈非更加不可思議?

  老道的懼怯有其理由,「宇內狂客」如此,他當然沒有任何還手的餘地。

  「老童子」淩厲的目芒掃向老道,冷森森地道:「古亦明,你既已求了情,本使者最是心軟不過,就讓你死個痛快,現在你先死,快,別待本使者改變主意!」

  他把人命完全不當回事,還說心軟,武林中多幾個這樣心軟的人,非步入末日不可。

  老道果然連猶豫都不敢,右手並指,戳向自己胸前的「中堂」死穴。

  田宏武暴喝一聲:「住手!」

  「砰!」然一聲,老道仰天栽了下去。

  田宏武雙目盡赤,但他也感到奇怪,老道的手指似乎還沒夠上部位,為什麼會栽下去呢?

  「宇內狂客」狂呼道:「老道,我對不起你!」

  田宏武劍交左手,右手霍地拔出劍來,左手捏住劍鞘,全劍出鞘,顯示他已準備做破釜沉舟的一擊,「追魂三式」之中的最末一式「飛瀑流舟」他還設真正用過,現在,他要施展了。

  如果這一式出手制伏不了對方,那只有死路一條。

  他陡地迫前兩步,道:「現在該輪到在下了?」

  「老童子」手撫雪白的長須,寒颼颼地道:「娃兒,你性子很急,但本使者卻要你慢慢地死。咦!」

  這一聲「咦!」眾人才發覺場中忽然多了一個人,竟不知是如何現身的?

  來人穿著灰色長衫,額角上長了個肉瘤,由於膚色太黑,暗夜中似乎只看到那一雙夜貓子似的眼睛。

  田宏武幾乎脫叫出聲來。

  「老童子」一仰首,道:「你是誰?」

  「影子人!」

  「什麼人,影子人?」

  「一點不錯!」

  「是找死來的麼?」

  「區區還不想死,很多事設辦呢!」

  「那你來做什麼?」

  「影子人」用手一指田宏武道:「老相識,來和他說幾句訣別的話。」

  「老童子」道:「有意思,你既然趕上了,把你排在第三名,要說什麼快說吧!」

  「影子人」好整以暇地向田宏武道:「田老弟,你看過刑場上劊子手殺頭沒有?」

  沒頭沒腦的一句怪話,使田宏武大是錯愕,一時為之瞠目結舌。

  「影子人」再次道:「我問你看過劊子手砍頭事沒有?」

  田宏武還是不明白「影子人」問這話是什麼意思,茫然應道:「小時候曾經看過!」

  「影子人」頷首道:「很好,現在回答我兩個問題,第一,砍頭的第一個要件是什麼?」

  這問題太怪了,簡直無從回答,田宏武想了想,期期地應道;「鋒利的鋼刀!」他是隨回答的,根本沒有把握。

  意外地,「影子人」大聲道:「答對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第二個條件呢?」

  「這」田宏武愣愣地望看「影子人」,心裡在回憶小時候看過的行刑場面,記得圍觀的人在談論某某劊子手老練,行刑乾淨俐落,一刀人頭落地,某某人是新手,一刀砍不對部位,受刑的狂喊救命。想到這裡,靈機一動,道:「第二個要件應該是刀落處正合部位……」

  「宇內狂客」似乎領悟過來了,插道:「對了,打蛇得打在七寸上。」

  田宏武有些明白了,這是暗示他對付「老童子」必須一擊奏功。

  「老童子」是何等老辣的人物,話說得這麼明顯,他豈有聽不出來的道理,只是他自視太高,完全不把眼前人當一回事,裡怪笑了一聲,不屑至極地道:「話說完了麼,現在按次序領死!」

  「影子人」突地自腰間解下長劍,連鞘遞與田宏武道:「物歸原主,把劍換過來!」

  田宏武愕然道:「這……」

  他迷惘極了,「影子人」每一句話都那麼怪。

  「宇內狂客」急聲道:「田少俠,還猶豫什麼,換呀?」

  田宏武料想內中必有道理,於是把劍與「影子人」交換。

  劍剛接過手,「老童子」業已伸手抓住,這一抓之勢,詭辣到了極致,分明見爪影臨身,但卻使人避無可避,接架無從,似乎除了讓他抓上之外,再也沒有旁的路可走。

  高手交手,是一絲一毫也不能猶豫的,否則生死立見。

  田宏武不及變勢,只好以連鞘劍在身前劃了一個圓,這是師父劍法中,最玄奧的一招守式,任何部位角度,都封閉得十分嚴密。

  但「老童子」的功力委實太高了,他抓出之勢不變,插入圈中,「哢!」地一聲,連鞘劍切中了他的手臂,如擊敗革,劍被反彈而起,田宏武心頭一震,「老童子」一翻腕,抓住了劍鞘,另一隻手倏然拍出。

  這種奇詭的打法,實在是駭人聽聞。

  田宏武如果鬆手,劍便到了別人手中,如果不放,這一掌他可能承受不起。

  這些動作連起來,只不過是一瞬,連轉念頭的餘地都沒有。

  田宏武急中生智,快得像是出自本能,握劍的手出中指一按卡簧,這一著,是「老童子」意料不到的,他抓得很緊,這陡然的一松,使他心意一浮,拍出的手掌便連帶受了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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