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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恐怖,像一條毒蛇,一旦進入了心,便不分日夜時刻地啃噬你,直到你發狂,精神崩潰,甚至到死為止。

  「復仇者」訂了百日期限,用意很明顯,要使對方受盡恐怖的痛苦。

  怕,似乎是與生俱來的,沒有人敢說他什麼也不怕,只不過程度與性質的差異而已。

  小孩子聽多了鬼故事會怕,這種怕鬼的心理可能伴隨到老。

  大人由於現實中的遭遇,也會產生怕。

  朱延年一方之霸,身手高人一等,但「復仇者」的行動,也使他怕,樹成了心理上莫大的威脅。

  因為天下最可怕的,是對敵人一無所知,而敵人對自己卻瞭若指掌。

  死者都不是泛泛之輩,論功力是第一流的,但都沒有反抗的跡象,像雞鴨-樣被宰殺,難道此人的功力,真的已到了無人能抗的地步?「復仇者」是誰,這是問題結症的真正所在。

  死者當然知道,可惜他們再也不能開了。

  一條人影,從窗外橫過,影子閃過窗紗。

  朱延年全身的肌肉都收緊了,栗聲道:「是誰?」

  「爹,是我l」朱媛媛裡應著,人已跚跚出現在書房門。

  朱延年籲了氣,道:「媛媛,我正要找你,你來得正好!」

  朱媛媛進入了書房,她爹臉上的神色,把她駭了一大跳,在記憶中,她多一向是威嚴、沉著,天大的事也不會使他驚惶,向來沒有現在這樣的神情,她不自然地笑了笑,上前兩步,手扶書桌,道:「爹,您找我有什麼事?」

  朱延年沉聲道:「姜師爺的事你知道了?」

  朱媛媛粉腮一變,道:「是的,聽說了!」

  朱延年道:「媛媛,依你的看法,『復仇者』是如何進入地下秘室殺人的?」

  朱媛媛搖頭道:「無法想像,不過……」

  「不過什麼?」

  「據女兒猜想,兇手就在堡中,不是從外面進來的,也許隨時都在您左右。」

  朱延年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冷戰,目光不期然地四下掃瞄,似乎「復仇者」真的就藏在自己身邊眼睛所看不到的地方。他本來也有這種想法,現在被朱媛媛說被,更增加了心理上的惶恐。

  但,堡中由上至下,每一個都是忠誠的老下屬,會是誰呢?

  朱媛媛一向任性,但現在卻表現得很正經,她像突然長大了幾歲,蹩著額頭道:「爹,您說呢?」

  朱延年深深一想,道:「唯一能進入地下室的秘道,只有你我父女倆知道,媛媛,你仔細想想,曾經洩露過麼?」

  朱媛媛斷然地道:「沒有,我甚至已經忘記了這回事,同時機關在女兒的床底下,誰能進去呢?」

  頓了頓,忽地又轉道:「晤!我想起來了,兩年前,我一個人在房中無聊,曾啟動過一次,目的是試試機關是否失靈,但絕對設第二個人看見。

  朱延年皺眉道:「很難說,丁香呢?」

  朱媛媛道:「正因為丁香不在,我才無聊,我記得是她到城裡買東西……」

  朱延年又道:「這兩天你都在房裡沒離開?」

  朱媛媛道:「當然不是寸步不離,吃飯洗浴總是要離開一會的。爹,對方號稱『復仇者』,您總該想得到可能是什麼仇家?」

  朱延年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本想說他自己也接到了竹簽,但舊駭壞了她,把到邊的話吞回去了,苦苦思索了一陣之後,突地用力一拍書案道:「是的,除了這再沒旁的了,可是……」

  朱媛媛緊張地道:「爹,你想到了什麼?」

  朱延年語音沉重地道:「媛媛,這只是猜測,你不必知道,現在你記住一件事,我要暫時離堡,找人共謀對付之道,如果我的猜想不錯,對方的復仇物件,不單只咱們『風堡』,本堡只是第一個目標而已,我走後,著人請你二叔『趙二先生』來,請他暫時代管堡務……」

  朱媛媛苦著臉道:「爹,您到底要去哪裡?」

  朱延年道:「你不要問,記住我的話,對余總管他們,就說我修習一項武功,百日之內不見任何人就成了!」

  朱媛媛道:「可是……爹,我不放心」

  朱延年勉強裝出一個笑容道:「但孩子,爹縱橫江湖一生,什麼大風大浪沒經過,有什麼不放心的,你只照我的話做,隔些時,我會見你的面!」

  朱媛媛無可奈何地道:「爹,趙二叔的性格您是知道的,他一生散淡慣了,不願受任何拘束,如果他不肯答應呢?」

  朱延年道:「不會的,爹與他是金蘭至交,爹有所求,他不會袖手。」

  朱媛媛撒嬌似的道:「爹,過些時您一定要跟我見次面,免得我懸心?」

  朱延年道:「放心,爹會的!」

  朱媛媛哼了一聲道:「什麼『復仇者』!弄得雞犬不寧,我不相信他有什麼了不起,有本領就該來明的,用這種陰謀手段的人,算哪門子的人物!」

  裡這麼說,內心仍然是惶恐的,說著,換了風道:「爹,您不在,萬一『復仇者』又殺人呢?

  朱延年變色道:「爹離開就是防止他再殺人,同時,我非要在短時間內除去他不可!」

  這句話朱媛媛並不太懂,因為她不知道「復仇者」已向她爹傳了追命竹簽。

  田宏武在客棧裡已呆了好幾天,他不知道該做什麼,「鳳凰莊」血案時隔五年,沒有任何線索,查起來有如大海撈針。

  白天他不敢外出,因為他受不了路人對他驚怪的眼神,他只有在晚上活動。

  街頭亮起了路燈,他照例離開了客棧,擠在人群裡,盲目地走動。

  當然,像這種查法,可能一輩子也查不出眉目來,但既沒有線索可循。只有碰機會,圖僥倖,盼望奇跡出現。

  開封城的夜晚,比白天還要熱鬧,只是情調不同。

  田宏武混在熙來攘往的人潮,無目的地穿街過巷。

  正行之間,身後一個聲音道:「疤面兄,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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