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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堡裡怎麼會有這樣的怪物?若不是剛才發了話,他不敢把他當作人。

  額汗,大粒地滾了下來,全身的肌肉抽緊了,他沒勇氣再看,但兩隻眼睛像被吸住,移不開。

  兩隻彈弦子的腳也生了根,挪不動。

  如果現在有人把他拉走,他真願意磕三個響頭。

  方才的蒙面客呢?不是這怪人,身材不對,衣著也不對。

  他想說話,但舌頭突然變大了,轉不動。

  怪人開了,聲音倒是正常的:「你是誰?」

  田宏武掙了半天,才發出連自己也分辨不出是什麼腔調的聲音道:「在下……田宏武,是在 堡中做客的……因為……因為」舌頭又動不靈了,他說不下去。

  怪人道:「因為什麼?」

  田宏武努力一咬牙,道:「因為追一個可疑的人,那人已經入了門」

  怪人陰陽眼一閃,道:「胡說,有天膽的人也不敢同來,你進來搜搜看!」說著,退了回去。

  田宏武實在沒勇氣進去,他只想離開,但倔強的個性支持他,他不信這個邪,這怪人雖然猙獰可怖,但總是人。

  他想到手中劍,想到「追魂三式」,於是,他的勇氣來了。

  任何恐怖的事物,只要時間一長,恐怖的感受便會減輕,這像是皮肉受了刺激,起初很痛,但久了便會麻木一樣。

  於是,他硬起頭皮,橫著心,舉步跨入門限。

  第三章

  田宏武進入屋中,一看,心裡發了毛,這屋子與怪人一樣怪,平生從沒見過,除了前面的門,沒有半個窗戶,牆壁黑黝黝的,不是磚也不是土,不知是什麼材料造的,頂上是粗鐵條織成的網。屋裡沒有分隔,整整一大間,靠左邊是一張木板床,除了木板就是木板,連被褥枕頭都沒有。正中央一張方案,案上點了盞燈,土屋子就這麼點東西,再沒有了。

  怪人站在方案邊,齜著獠牙,陰陽眼不斷地閃動。

  奇怪,蒙面客呢?這屋子裡連只老鼠也藏不住,除非他是鬼,消失於無形。怪人開道:「你說的人在哪兒?」

  田宏武答不上話來,一股寒氣,從背脊骨冒起,直到頭頂心。

  這種怪事,從小到大,連聽都不曾聽說過。

  「鏘!」地一聲,屋門竟自動關上了。

  聽聲音顯然是鐵的。田宏武驚魂出了竅,四肢百骸,宛若被拆散了。

  怪人嘿嘿一聲冷笑道:「這是堡中禁地,擅入者死,連堡主都不例外!」

  鐵屋回聲,聽起來靂耳栗心。

  田宏武驚著直哆嗦,一腦子的狂亂驚怖,堡中竟然有禁地,連堡主都不能擅入,這怪人到底是什麼身份。現在鐵門關上了,退身已不可能,這怪人將如何對付自己。

  想不到堡裡竟然有這等邪門的地方!他後悔在發現人影之時,應該出聲喊叫,由堡裡人自己對付,便不會發生這種事了,但現在後悔已嫌遲了。令人駭異的是那同入的蒙面客,何以突然消失了?雙方曾動手,對方還受了傷,當然不是眼花,也不是幻覺。他竭力鎮定心神,事情擠到頭上,非應付不可,怕也沒用。

  怪人又道:「這是鐵屋,除非你會五行遁法,否則休想出去。」

  慢慢,他冷靜下來了,人,到了絕境,便什麼也不在乎了。

  冷冷開道:「閣下是誰?」

  怪人道:「沒有人敢問老夫是誰!」

  田宏武的傲氣複生了。

  他想,如果不是小師妹偷偷放了自己,已死於門規之下,如果那天不是余總管出頭,也毀在三師兄劍下了,兩番不死,今晚如果死在這鬼地方,算是生有地,死有方。有生必有死,人總是要死的,遲早而已。

  死有什麼可怕,怕死就能不死麼?想到這裡,他不由笑了,一個人連死也不怕,天下再沒有可怕的事了。於是,他平靜地道:「閣下準備如何處置在下?」

  怪人大鼻子一掀,道:「容易之至,由你自了,或由老夫動手!」

  田宏武捏了捏手中劍,橫起心道:「如果在下不願自了,也不甘心束手待斃呢?」怪人狂笑了一聲道 「老夫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想反抗,是麼?不過,那是白費,這屋裡盡是機關,要制你死命,易如反掌!」

  田宏武道:「在下就算必死,閣下也活不了!」

  怪人道:「你對自己的武功如此自信?」

  田宏武道:「大概有幾分把握!」

  怪人的聲音突地變得很冷酷地道:「就算你有十分把握,你也殺不了老夫,你出手再快,總不及老夫按動機關快,機關就在案邊,老夫只是伸指之勞,再說,你能出手,老夫也能,不見得你的功力高過老夫?退一萬步說,你的功力真的高過老夫,一切如你預計,出劍便制老夫於死地,但你仍然逃不出去,你出不去,這裡每逢朔望,才有人來送飲食,這個月十五剛過,你能十幾天不飲不食?還有,犯禁者死,你不餓死渴死,也不會有人饒你。」

  田宏武劍眉一挑,道:「無論怎樣,大不了是死,在下已把死字從心裡剔除,還有什麼好顧慮的,武林人與賭徒一樣,總是要下往的,反正不贏便輸,不輸便贏……」

  怪人突地拍手道意「妙啊,老夫突地拍手道:「老夫改變主意了!」怪人興沖沖地道:「老夫生平無所好,就是好賭,你對老夫的心意了,咱們來賭吧!」田宏武道:「賭什麼?」

  怪人道:「賭命!」

  田宏武此刻恐怖之念已完全消失了,對方再怪,總是個人,星目一睜,道:「賭命!怎麼個賭法?」

  怪人偏頭想了想,道:「有了,我們擲骰子!」

  田宏武不由笑出聲來,道:「有意思,擲骰子賭命!這裡有賭具?」

  怪人道:「當然,一個嗜賭的人,身邊隨時帶得有賭具的!」

  說著,伸手在腰裡一摸,果然摸出一個大號的骰子。

  還有個小瓷瓶,朝桌上一放,說道:「這不是,咱們用這顆骰子,玩趕獨牛,你會麼?」

  田宏武道:「當然會!」

  怪人大嘴一咧,道:「咱們只比麼六,擲出其他的點子不算!」

  田宏武籲了氣,道:「輸贏怎麼演算法?」

  怪人道:「擲出六點算贏,你贏了便可安然出這鐵屋!」

  田宏武道:「如果兩人同點呢?」

  「再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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