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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舒兒不由好奇,心想:

  「螞蟻合群,性如蜜蜂,遇著可食之物,含回洞裡後即從口中,吐出一種沾液,將食物封存,經年累月,積久不壞,一遇天候不佳,無計覓取食物時,始動用存糧,想不到此樹群蟻,存糧竟是如此豐富!」

  邊想,邊蹲著身子,朝空心幹孔往內直覷。

  但覺一道黑油油的烏光,從幹裡直沖而出,仔細一看,卻是一隻其色如墨,大如鵝卵之物,放在蟻糧之內,因為樟幹彎曲,部份斜仲,而蟻糧又多,故未跌落底部。

  靈舒倒提劍尖,伸手而入,用闕光護手,輕輕朝那黑物一靠,費了不少時間,才把那東西移到護手之上,小心翼翼的往上一提。

  剛到穴旁,私心一喜。

  突聞秋娘銳叫一聲,接著似在驚喚。

  「靈哥!靈哥!」

  一陣急促腳步之聲,竟由秋娘坐處,直朝西北奔去。

  靈舒一驚之下,那形似鵝卵的黑蛋,突從手中滑出,往下直落,舒兒下意識拿左手朝下一抄,順手把蛋抓住,不料此物殼軟易破,竟被舒兒手指,戳了一個大口,裡面流出之物,卻是一種其色如墨,極饒粘性的膠質。

  舒兒稚氣十足,同時,以久未進食,有點嘴饞,用舌尖在手指上砥了一砥,立覺甘美異常,而且帶著一股花香。

  黑蛋白被戳破,軌殼下坐,膠液從裂口不斷流出,弄得舒兒一手。

  他可沒法再拿,乾脆拿嘴對著破口,不斷吮吸,剩下的蛋皮,雖想甩掉,但可不知此物何名,不如暫用油紙包上,寄諸革囊,以便和秋娘一道研究。

  天上飛蟻,有不少業已返洞,地上蟻群蛆動,只覺——片漆黑。

  舒兒急於知道秋娘,何事銳叫,忙舞動闕光,往斜刺裡飛落,身上已落了不少飛蟻,頭臉脖子乃至衣領之內,為數總以百計,肌膚上,蟲蟻鑽動,麻麻作癢,匆忙中把衣服一陣抖動,人已沖到谷邊,立感肚子一陣奇癇,腹脹如鼓,嘩嘩之聲,隱約可聞,因為貪食蟻巢內不明之物,他懷疑自己業已中毒。

  於是兩手捧著肚子,高喚秋娘,但空中蟻群,地下蟻陣,窸窣之聲,置身絕穀之內,使人所去,有如戰鼓爭鳴,呼聲竟盡為毒蟻飛爬之聲所挽蓋。

  秋娘人已不見。

  毒蟻也從谷中漸向兩旁攻襲。

  絕穀兩邊,多屬石層,怪石嶙嶙,雜以灌木杉樟之屬,舒兒知道秋娘人在前面,但無法預料,她是否已遇危險,於是強提真氣,竄了幾步,無如內急甚劇,委實不能再忍,只好松帶方便一番。

  一陣劇瀉,如決河堤,似乎腸胃中,所存之物,都一掃而空。

  按說,大瀉一過,普遍都感覺疲乏無力,可是,這一次,舒兒卻立感意外。

  他不但不覺疲勞,而且立感身子一輕,丹田裡,發出一股陽和之氣,上透百匯,下達湧泉,橫及掌心,人體頓感輕飄飄的,直欲乘風而起。

  靈舒急於覓獲秋娘,倒未在意,身子一躍,徑朝前面飄來。

  一塊高若兩丈的麻石之後,躺著秋娘,一張吹彈欲破的嫩臉,不但通紅,而且腫起老高,身上已蓋著一層黑蟻,人已昏絕過去。

  舒兒這一嚇,直是一佛出世,二佛涅盤,他已不顧男女授受不親之嫌,更不顧毒蟻厲害,忙一把將人抱起,在她身上一陣拍打,為她驅走這種可怕之物。

  說也奇怪,舒兒手到之處,她身上的蟻群,立即紛紛退開。

  秋娘身被蟻傷,因發覺尚早,尚無性命之虞,靈舒恐她衣褲之內,還藏著毒蟻,又不能代她脫去,一陣焦急,實難形容。

  他抱著她,輕輕在她頭上拍打,但蟻毒可以使人昏迷,推宮過穴,並無奇效。

  絕穀裡,除了蟻聲之外,幾乎聽不到其他一切,但莎莎聲中,似含著一種輕笑,笑得又脆又甜,舒兒乍聽之下,一顆心,幾欲衝口而出。

  這種笑聲,聽來非常熟悉,而且引起了舒兒愁思,他確欲——見這發笑的人,惟有她,才能使他滿足一切。

  他困惑悵望,凝眸四顧,那裡有什麼人影?

  「她受傷了,快吮吻她,用純陽內罡助她一陣,將蟻毒從汗液中發散出來,即可還你一位活生生的妹妹!」絲絲俏語,如泣如訴,但卻帶著三分幽情,就這樣,已使靈舒忍受不了,不由高聲呼喚:

  「青娥!青娥!」

  這聲音,有血有淚,蕩漾在雁來穀裡,發話的人,並沒有回他,也不見她的蹤跡。

  靈舒抱著秋娘,已從地上立起,沿著谷邊,找了一陣。不但沒有見到慕容青娥的影子,也沒有見到別人,天上的飛蟻,地下的蟻群,仍如潮水一般,不斷湧來,但又立即退去。

  秋娘嬌軀,在他懷裡動了一動,她臉上更顯得浮腫,陣陣蘭香,從她身上散了出來,確是一種誘惑,但舒兒業已無心領略,想到青娥,熱淚便紛紛自落。

  懷中抱著病人,顯得過份累贅,他把那黑蛋軟殼,重又取了出來,裡面還有剩餘的膠液,取了一點,塗上秋娘患部,然後用嘴貼著她的雙唇,不住渡氣。

  不久,秋娘果然出了一身冷汗,人也醒了轉來,臉上手上的浮腫,雖然逐漸消退,但她好潔成性,一見那雙黑手,不由驚問其故。

  靈舒含笑,把黑蛋殼朝她懷裡一丟,笑道:

  「你看,這是什麼?」

  秋娘拆開油紙,立即顯得一驚,人從地上跳了起來,拿起蛋殼,就著太陽,看了又看道:

  「你如何得著這種稀世奇珍,卻又把它弄破?」

  靈舒笑道:

  「你知道此物來歷麼?」

  秋娘卻末置答,立從革囊裡,取出一隻玉瓶,拔開瓶塞,把蛋殼放了進去,油紙上沾著的膠液,她卻不憚其煩,用纖指刮在瓶裡。

  舒兒歎道:

  「早知道此物如此珍貴,我也不會把它全部吞吃了!」

  秋娘一聽,立睜大眼睛,似乎懷疑自己把話聽錯,急問道:

  「你吃了蛋殼裡面之物?」

  靈舒點首笑道:

  「這是蟻糧,我還以為它含著毒呢?它把我瀉壞了!」

  秋娘顯得大喜過望,嘆息道:

  「這正是上天奇賜,曠世福緣!百世難求一滴之物,卻被你吃了這多,無怪你要大瀉!」

  舒兒問故。

  秋娘立說出了一段奇異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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