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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雲兒嘟著嘴道:

  「我一點都沒耽擱,兩友叔父可資證明,費力不討好的事兒,誰也不願多作,還要挨駡,那多冤枉?」

  那麗婢,抿嘴笑了一笑,朝趙薛諸人,斂衽為禮後,立即翩然而入。

  石洞狹長,一線天光,縱洞口射人,但愈往前行,愈覺黑暗,曲折幾轉之後,乃至光線全無。

  由明於暗,時間短促,雙睛頗難適合,一行五人,除雲生以外,都覺眼前一片漆黑。

  幽暗之中,突傳來一種低沉微弱,似是一位久病無力的人,緩緩說道:

  「二弟三弟,你們都來了麼?」

  玉生喚了一聲「爹爹!」

  發話的人,繼續道:

  「你這孩子,玩心太重,更不分事情輕重緩急,一味天真任性,如不經磨煉,來日方長,我真為你擔心!」

  趙逸如和薛邦義,也暗中停留較久,已能見物,舉目四顧,知離大哥修煉之處,尚有一段距離,不由疑惑異常,忙肅容往前答道:

  「為避免打擾大哥清修,無事實不敢來,不知召喚小弟和老三,有何事故?」

  聶長松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立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今難全,二弟三弟,你們知道,我和你嫂子,就得離開此地麼?」

  這不啻一聲焦雷,轟在兩人的頭上,因為事情太過突兀,而且來得非常蹊蹺,不由怔柯柯的問道:

  「大哥,你好好的,為什麼要離開我們?武陵幫基,為大哥一手所創,雖說我和三弟,武功較差,但這一片丹心,絕不弱人,而且秋娘雲生,此刻也未能獨當一面,如大哥嫂嫂,棄此而去,他們無人照顧,豈不使他們孤苦伶仃?」

  說著,正待繼續前行,突聞那引路的麗人笑道:

  「兩位幫主,總幫主約定聚談之所,就在此地,前面請勿再人。」

  薛邦義性情餃為硬直,一見長松舉動,似乎有許多地方不近人情,不免怒道:

  「大哥到底有何秘密?故作煙雲,使人忖摸不透,這情形,小弟難於忍受,如說大哥不見,難道易家表妹,也不見人麼?」

  語罷,邁開大步,往前走去。

  天狗「榴榴」狂吠數聲,突地人立而起,腳爪如鉤,朝邦義胸前便抓,這一式來勢疾猛,奇勁逾恒,邦義不敢硬接,疾朝身後使閃,避過正面一擊,雙臂一穿,平胸推出,吐氣發聲,忽覺右臂被人緊緊拉住,雲生額聲哀告道:

  「薛叔,謂息雷霆,爹爹話未講完,不如暫時容忍,這孽畜,容小侄代你驅退便了!」

  語罷,立即鬆手往前撲去,在狗頭上拍了—掌,怪獸狂啤一聲,掉轉頭,朝後便縱,立即奔入後洞。

  聶長松帶著悲痛的口吻,繼續發話道:

  「義弟,你為何這般火爆脾氣?對愚兄未稍諒解,自前之事,我已不便細說經過,韓賢弟他也未來,武陵總幫,必需易主,勢在必行,我如再留此間,害人害己,兩無裨益,你知道麼?蓉妹和我一樣,必需擺脫煩惱,除此以外,我們決無相見之緣,如能忍得眼前痛苦,或可躲過一劫!」

  邦義心裡一涼,兩行清淚,不禁奪眶而出,忙正容謝罪道:

  「這麼說來,大哥遭遇之事,必不平凡了!」

  易蓉已在洞後響起語音道:

  「四表兄,恕小妹不情,無法出見,我們走後,秋娘可以繼起,一切如幫法所定,只要大公無私即可,兩個孩子,就托你們兩位多多照顧,祖師旗令,已交秋娘,後天是黃道吉日,屆時,秋兒自出,決不爽言,此洞不必久留,恕我不能送客!」

  刑堂莫三娘,冷笑一聲,笑猶未落,一溜藍光,疾飛而來,撞及洞頂,光華四濺,如點點螢光,照徹全洞,趙逸如和趙邦義知道這姑一種磷火暗器之類,手法乾淨俐落,如想傷人,莫三娘必定吃虧。

  一切舉動,似乎都已反常,逸如邦義,知道這中間必含有絕大事故,甚至連總幫主本身也無法解決,不能不離開武陵。

  逸如邦義莫三娘,都怏怏而出,韓起龍則一言不發,面帶笑容,隨著出洞。

  就在第三天清晨,武陵總幫,準備迎接新主,韓起龍代乃叔主持,卻推趙薛兩人,統率門人弟子,在翠薇洞口等候。

  雲版玉罄,鐘鼓齊鳴,突聞鈴聲劃空,三位藍衣麗婢,推挽著一輛紅車,車後還跟著聶雲生和兩位十六七歲的麗人,紅光繚繞,花團錦簇,護擁而至。

  香車一停,逸如邦義忙含笑向前,車上朱簾一卷,撲鼻幽香,中人欲醉,從車裡走出一位婷娜多姿碧羅衣著的少女,她臉上覆著藍紗,手中持著武陵總幫的開山旗令,這是一面紫旗,上繡七顆白星,按照幫例規定,總幫主和這面星旗,旗不離人,人不離旗,不是幫中大典,或處死犯規的門人子弟,這面紫旗,絕不能隨意當眾持出。

  少女嬌喚了一聲:

  「兩位叔父,幫有大典,恕侄女不能以常禮見!」

  逸如和邦義,忙肅然往左右一分,望著旗令,拜了八拜,其他徒眾,卻伏首在地,不敢抬頭。

  雲生和五位麗人,趕忙往車後散開,以示不敢身當大禮。

  叩拜之後,逸如邦義,忙肅容高呼:

  「請總幫主上車!」

  門弟子也跟著呼喚,聲震峰頭,翠薇洞內,傳來鼓聲三通,接著便是鐘聲九杵,這是武陵總幫最隆重儀式之一,自開山立派以來,這只是第二次罷了。

  少女抱著旗令,肅然退入車中,那婀娜身材,具有無限誘力,只可惜嬌容霧鬢,被那白底蓋藍兩幅輕紗,盡行遮掩。

  簾幕垂合,車後兩位麗人,已繞到前面,左邊一位,卻抱著一柄綠紗古劍,鞘式奇古,右邊那麗人,卻持著一隻玉簫,精光閃爍,式樣非凡。

  韓起龍和刑堂堂主,齊在裡面相迎,香車入洞不遠,少女立呼停車,緩步而出。

  議事堂中,懸掛著祖師神像,神桌上,則供著兩根粗如人臂的紅燭,金猊爐裡,香煙森嚴。

  聶秋娘持著旗令,步入洞室,朝祖師神像,跪叩如儀,立時反轉身來,面向徒眾,七星旗微一招展,立即卷好,抱在懷中。

  座下肅立的人,立即朝著秋娘,伏身下拜,秋娘斂衽還禮後,立退向神座之前,所設梨木椅上一坐,於是鐘鼓齊鳴,洞堂裡,爆起一陣歡呼:

  「總幫主威臨四海,武林幫無敵中原。」

  鬧了一陣,秋娘把旗令一舉,洞堂又鴉雀無聲,但聞她嬌滴滴的發話道,

  「老幫主因事退隱,業已離開武林,無法面辭,特代為致意,幫中一切仍舊,原有職司一律不改,韓總監不在山中,著由韓起龍代為攝理,有職司的人,務必小心在意。」

  典禮完成之後,於是開鏗慶祝,自有一番熱鬧,不用細表。

  最奇是,韓韻梅自出山之後,轉瞬經年,迄未回轉,總監一職,韓起龍竟由代而除真,也因此而接近秋娘。

  這妮子,出必障紗,從未以廬山真面示人,有時雖然稍假辭色,但韓起龍總覺她可望而不可即。

  三十周年擴大慶祝之事,由韓起龍起始發動,刑堂莫三娘竭力支持,兩人策商之後,才在趙逸如薛邦義之前,娓娓道出。

  趙薛以武林總幫,活動範圍,僅及于湘鄂巴蜀一帶,勢力不廣,發武林簡,未免招搖,一個不巧,反惹是非,力主慎重其事。

  起龍突地冷笑道:

  「總幫主為武林中一代英雄,文才武學,都臻至境,如在乎日,想加宣揚,未免大為費事,如今利用建幫周年大典,用武功震懾群雄,自可收事半功倍之效,愚侄仔細思量,實無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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