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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墨仗夫人」微微一笑,道:「少俠太謙了!」話鋒一頓,又道:「如老身眼目尚未昏花,少俠是戴了面具的,是麼?」

  心頭一震,武同春期期地道:「夫人法眼不訛,晚輩是戴了面具。」

  點點頭,「墨杖夫人」道:「好,我們言歸正傳……」

  武同春巴不得這一聲,立即接口道:「晚輩洗耳恭聽!」

  「墨杖夫人」一字一句地道:「老身著人尋訪少俠,目的在情重少俠救活一個人人!」

  武同春大感錯愕。消人一緊,道:「救冶人當請歧黃聖手,晚輩對此道是門外漢。」

  「墨杖夫人」笑笑道:「歧黃聖手無能力力,少俠是老身所知最佳人選。」

  武同春茫然道:「這……晚輩就不解了?」

  「墨杖夫人」一本正經地道:「這病人得的是怪症,真正的歧黃高手無能為力,唯有你『第一劍手』,只消一出手,便可回春。」

  「這……晚輩仍是不解?」

  「說明了少俠就懂!」

  「那就請明言了吧。」

  「少俠聽說過『乾坤一劍』這名號麼?」

  武同春征了征。深深一想,雙睛發亮道:「聽說過,『乾坤一劍』是數十年前的劍道翹楚,劍下沒有二招之敵,但早已失蹤,在武林中如奇葩一現,夫人因何提起他?」

  「墨杖夫人」沉重地道:「他沒失蹤,幾十年來,禁錮在獄中。」

  武同春驚聲道:「禁錮在獄中?」

  「墨杖夫人」頷首道:「不錯,是在獄中,所以特請少俠破獄救人。」

  武同春困惑至極,窒了片刻才道:「是官府大牢?」

  「不,是心獄!」

  「心獄?」

  「是的,他自己造的牢獄,無以自拔!」

  「這……晚輩不懂?」

  「索性告訴你,「乾坤一劍』便是拙夫!」

  「奧!」

  「他是劍癲!」

  世間聽說有「花癲」,卻從來沒聽說過「劍癲」這名稱,不由膛目道:「劍癲?」

  「墨杖夫人」道:「不錯,劍癲,嗜劍成僻,由僻轉癲!」

  武同春睜大了眼不知所對。

  「墨杖夫人」接著又道:「拙大行走江湖,不過短短三年,走遍大江南北,沒碰到過兩把以上的對手,於是,他鬱鬱寡歡,性格大變,回家來連老身都不與交談……」

  武同春搖頭道:「這可就是奇絕武林的怪事了,既然打遍天下無敵手。證明劍術已經登峰造極,這是一般武林人夢寐以求的至高境界,如鳳毛麟角,百年難見一二人,其欲得之不暇,為何反而不樂呢?」

  「墨杖夫人」吐口氣,道:「人各有性,許多事是不能以常理次衡的,武林人,在先頭唯恐技不如人,夙夜匪懈,努力追求,等到有所成就,卻找不到對手,於是,又感到孤獨、乏味、空虛……」

  輕輕一咬下唇,武同春凝重地道:「這看似悖理,但好像又合情,難道說……幾十年來都沒碰到堪與頡頏的對手?」

  「墨杖夫人」道:「真的沒有!」

  武同春若有深意地道:「中原武林在此數十年間,並不乏傑出的劍手,比如『至上劍客』華容,就不是庸手……」

  「話是不錯,但仍非拙夫一招之敵。」

  『無敵劍』武進呢?」

  「不是對手!」

  「較量過?』「嗯!」

  武同春的情緒略顯激動,目芒一閃,道:「武堡主仍非一招之敵?」

  「不,唯一的例外。」

  「什麼例外?」

  「武堡主兩招才落敗。」

  「兩招?」

  「是的!」

  武同春真正地激動了,想不到父親號稱「無敵劍」,竟然只能接「乾坤一劍」兩招。他同時也明白所謂救治人的原因了。

  以自己目前的修為;能與「乾坤一劍」放手一搏麼?心念之中,將頭連點,道:「晚輩明白夫人的意思了,是要晚輩與……」說到這裡,他不知道如何稱呼「乾坤一劍」,因為他連對方的姓都不知道。

  「墨杖夫人」接話道:「老身把話說明白些,拙夫回家之後,老身便禁止他再出江湖……」

  「為什麼?」

  「樹大招風,名高遭忌,防止被人暗算。」

  「他……」一個字出,覺得不妥,改口又道:「老前輩肯麼?」

  「當然不肯!」

  「那……」

  「是老身想出了一個妙法,每年派人到江湖上打聽一次,如發現傑出劍手,便邀來印證一次……」

  「幾十年來都這樣?」

  「是的!」

  「結果仍然沒有對手?」

  「是如此,他的目的並非為名,而是為了滿足劍癖。」

  「晚輩蒙召就是為了這個?」

  「一點不錯!」

  「晚輩該如何做?」

  「儘量勝他,讓他息了找相當對手放開一搏的念頭,也可以說是讓他了卻這生平之願,安下心來度晚年。」

  武同春本來沒有爭勝鬥強之心,但為了當年父親兩招落敗這句,他要盡力一試;否則,無雙堡這三個字便成了諷刺了,當下沉聲道:「晚輩成麼?」

  「少俠既被稱許為『第一劍手』,不會是浪得虛名,不過……」

  「不過什麼?」

  「有句話先說明,以免發生不良的後果。」

  「夫人明示?」

  「拙夫蟄伏了這多年,性格變得更加怪癖,話雖是印證劍術,不過……他很可能收不住手……」

  武同春心頭一緊,道:「難道會演成流血?」

  「墨杖夫人」沉凝地道:「有此可能,少俠如果不願冒這險,可以離開,此事作為罷論。」

  武同春笑笑道:「身為武士,有些險是必須冒的,而且這是相對的問題「墨杖夫人」垂眉想了想,道:」少俠,老身有個無禮之請。」

  「夫人請講?」

  「如果少俠功力勝過拙夫,請點到為止。」

  「當然!不過……」

  「少俠不必說老身也知道,這請求跡近自私,如果萬一少俠力有不逮,老身會全力阻止發生不愉快的事。」

  「好,就此一言為定!」

  四支牛油巨燭,把小小的角院照得通明如晝。

  武同春嶽峙淵停,與「乾坤一劍」對立。

  階沿上,「墨杖夫人」拄杖而立,神情相當凝重。

  現場只三人。

  「乾坤一劍」白髮蕭蕭,但神氣充足,只是面目冷漠的怕人。

  武同春沉吟地開口道:「能有這機會向老前輩討教,晚輩深感榮幸」

  「乾坤一劍」聲音不帶半點感情地道:「什麼榮幸不榮幸,這些套語少說。你今年多大年紀?」

  「三十不到!」

  「老夫比你大了一倍有奇,如果你沒把握,現在打退堂鼓還來得及,以免老夫落個以大欺小的汙名。」

  「在沒討教之前,無法判定有沒把握。

  「那你是定意了?」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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