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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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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昶斂住笑聲道:"在下並非當代大家,閣下找錯了物件!""區區必欲領教高招!" "閣下是否急於成名?" 陳文超窒了一窒,牙根一咬,道:"未始不可!""閣下曾三思否?" "當然!" "武學浩瀚,閣下縱能擊敗在下,未必能成第一高手,如果失手……""區區並非來聽尊駕指教的。" "閣下非要動手不可?" "不錯!" "如在下不同意呢?" "除非你"斷劍殘人"自認不敵。" "閣下未免強人所難?" "就算是吧!" "在下提一忠告,閣下決非在下對手……" "尚待事實證明。" "拔劍吧!" 此言一出,場面頓呈緊張。華山四弟子下意識地湧出了"解元亭",那些攤棚做買賣的,以為是江湖尋仇兇殺,全躲進了棚裡,連看都不敢看,三兩行人,匆匆瞥一眼,急步離開。 陳文超"嗆!"地亮出了長劍,擺出了起手之勢。 夕陽已掛到梢頭,地上的人影拉得更長了。 朱昶兀立如山,雙手自然下垂,像一尊石像。 "為何不亮劍?" "閣下只管出手!" "別太張狂?" "乃是閣下主動挑戰。" 陳文超不再言語,功力全聚到了劍身之上,這時,他感覺到情勢不對了,"斷劍殘人"徒手兀立,但卻無懈可擊,手中劍竟攻不出去…… 華山四弟子迫近到三丈之間,連呼吸都停止了。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消逝,盞茶時間過去了。 陳文超沉不住氣了,他已意識到不是對方敵手,但他是挑戰的一方,在四位師弟面前,根本下不了臺。 "呀!" 栗吼聲中,陳文超挾畢生功力,攻出一劍,這一劍,無論招式氣勢,都極具火候,在武林一般劍士而言,他已可列一流有餘了,可惜,他碰到的是朱昶。 "鏘!"的一聲巨響,陳文超連連後退,長劍幾乎脫手。 他的四個師弟,同時發出了一聲驚呼。 朱昶徐徐收劍,口裡道:"在下只施展半招,因為彼此無仇。"說完,一步一跛,踏著殘陽,昂頭而去。 半招,只有半招,誰能置信。 陳文超面色灰敗,身軀簌簌抖個不停,半招,擊破了他成名的美夢。"罷了!"他大叫一聲,橫劍自刎……;"大師兄,你……" 四位師弟齊齊驚呼一聲,撲了上去,但,遲了。 "砰!"的一聲,陳文超栽了下去,鮮血映著夕陽,紅得怕人。 朱昶並走不遠,他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禁長長一歎,但他沒有回顧,這悲劇的形成,他沒有責任,這只是武林人好名與好勝的觀念在作崇。 他,可以算得上是一個傑出的劍手,生命便這樣結束了。 可悲!亦複可歎! 樵樓鼓起二更,朱昶來到廣安城的南門,南大街便在南門之內。 一個走方郎中,在緊靠城門的街邊設了地攤,直著嗓子在招徠顧客,一塊布標,插在藥箱上,寫的是:"祖傳秘方,專醫疑難雜症。"聽聲音,朱昶已知道是誰,忙挨了過去。 這郎中,正是朱昶派來偵查"武林生佛西門望"約會地點的四大高手之一宋伯良。 宋伯良對朱昶作了會心的一瞥,道:"這位公子有何指教?"朱昶望了一眼布標,道:"專醫疑難雜症?"宋伯良一副油腔的道:"正是,在下醫術,得自祖傳,癲癇瘋癱,五癆七傷,瘡癬疥癩,無名腫毒,中邪驚風,以及諸般雜症,包醫包愈,公子有什麼指教?"朱昶心裡直想笑,口裡冷冷的道:"區區有位遠親患了心氣痛之症,醫藥罔效……""哦!心氣痛,此乃積鬱不消,氣機不順,經年累月而致,公子,在下有一藥方,公子拿去照方抓藥,三天之後再來,在下斟酌處方。"說完,拿起筆,龍蛇飛舞的在紙上畫了一通,遞與朱昶,又道:"公子,這些全系名貴藥料,看公子定是家富人家,想來不會計較的?""嗯!區區粗通本草。" "那好極了!" 朱昶端視了一遍藥方,道:"貝母份量不嫌過重嗎?"宋伯良哈哈一笑道:"不重!不重!這便是在下用藥與眾不同之處,貝母倍量,不用枳實,參頭卻為此方之主,特須注意。""區區懂了,診金幾何?" "不用,三日之後,如藥見效,再求公子賞賜。""也好!" 說完,微一拱手,舉步離開。 朱昶智慧超人,宋伯良話中的隱語,他一聽便知,所謂"照方抓藥",便是循暗記而行,"貝母倍量,不用枳實。"是指有兩女而無男,看來"花後張芳蕙"母女俱在,而老參頭當系指"武林生佛西門望","名貴藥材"是說對方功力奇高…… 順著特殊的暗記,來到一座巨宅之前,朱門碧瓦,古木高聳過屋頂,顯示這巨宅氣派相當不凡。 朱昶方一抵步,朱紅的大門開啟,一個蒼頭打扮的老人出現門邊。 "來的敢是"斷劍殘人"俠駕?" "區區正是!" "小老兒奉主人之命迎請。" 朱昶略作思索之後,舉步上階,進入巨宅。 門內是一道照壁,影描了一幅"八大山人"的山水,兩盞紗燈高照。 照壁之後,兩行古柏夾著白石幽徑,由於是黑夜,顯得有些陰森,石徑不長,可隱約看到正屋的廊柱門窗。 老蒼頭引著朱昶,直到廳門走廊之上,高叫一聲道:"客人駕到!""哈哈哈哈,朋友真信人也!" 宏笑聲中,"武林生佛西門望"已迎了出來。 朱昶一抱拳,道:"閣下也很守信!" "請進待茶!" "請!" 進入廳中分賓主落坐,小僮獻上了香茗,朱昶開口道:"可否現在就請諸葛夫人母女出見?""可以!"西門望應了一聲,隨向侍立的小僮一擺手,道:"到後院請諸葛夫人及小姐出來,就說老夫所提的客人駕臨!""是!" 小僮轉身出廳而去。 朱昶目不旁視,正襟危坐,那神情,另有一種懾人的力量。 工夫不大,兩條女人身影,出現廳門。 西門望神態顯得十分嚴肅的道:"嫂子請進!"朱昶心中又打了一個結,西門望完全是君子之風,與"谷中人"所說的完全相悖,難道這中間真的有誤會? 母女姍姍而入,先頭的,是一個素服淡妝的半老徐娘,後隨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豔光照人。 朱昶起身道:"寅夜造訪,失禮之至!" 西門望引介道:"這位便是受諸葛兄重托的"斷劍殘人"!"中年婦人朝朱昶福了一福,然後攜著女兒的手,在側方坐下,面上一片悲戚之色。少女蹙眉俯首,在理螓衣帶。 西門望沉聲道:"朋友,有話可以談了,如若不便,老夫可以回避……"朱昶冷冷地道:"不必!"然後朝中年婦人道:"夫人便是當年的"花後張芳蕙"?這位是明珠姑娘?""是的!據說,拙夫尚在人世?" "還在!" "他為何棄我母女於不顧?" "他活著並不比死強!" "噢!為什麼?" 朱昶雙目灼灼,似要看澈這女人的內心,一字字凝重的道:"他被人暗算,已是廢人一個!"花後張芳蕙面容一慘,顫聲道:"被何人暗算?"朱昶心念一連數轉,一時不知該知何啟齒,問明這件公案,他受了"谷中人"救命之恩,答應替他辦這件事,但事實與預期完全兩樣,事關數條人命,豈可不審慎將事,心念之間,沉緩地道:"恕在下直言無隱,尊夫是被知友所算!""花後張芳蕙"杏目圓睜,厲聲道:"誰?"朱昶電炬似的目光,掃向西門望,道:"西門大俠!""啊!"母女倆同時驚呼出聲。 西門望站起來,又坐下去,苦苦一笑道:"這從何說起?"朱昶陡地站起來,緊迫著道:"諸葛玉前輩親口向在下述說,他被閣下猝施殺手,挖去一目,斷了雙足,推落絕穀,若無其事,諸葛前輩難道信口胡謅不成?"西門望激動無已的道:"老夫……為什麼要做那種絕滅人性的事呢?""為了謀友之妻!" "啊!天大的冤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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