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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守株待兔,步步設防!"

  "這計雖較笨,但卻是唯一之計,傳令吧!"中年文士轉身向"無情太歲"道:"許頭目。""卑職在!"

  "傳令布崗,圍住這山頭,不許疏漏!"

  "遵令!"

  人影全部消失,山頭是一片死寂。

  朱昶不由大感焦灼,"空空子"回頭之時,必與對方遭遇,不知他可是"黑堡主人"的對手,對方人多勢眾,"空空子"再強,頂多能全身而退,自己豈非要活活困死陣中!

  縱令對方撤了圍,自己也出不了這"天羅陣",還是死路一條。

  對方這一著果然厲害,陣中無飲無食,決無法久呆。

  再看那"玄都觀",仍在熊熊大火之中,看來非成灰燼不可,"黑堡"的手段的確毒辣。

  半個時辰過去了,依然一無動靜。

  朱昶額上滲出汗珠。

  如果"空空子"半路被截擊,或是在"玄都觀"與對方拚上,那自己不被困死也得饑渴而亡。

  "天羅陣",自己真的陷入天羅地網之中了。

  愈想,愈覺不是滋味。

  正自憂疑不釋之際,猛覺自己肩頭被人拍了一下,駭然舉目,不禁愁顏頓開,來的,赫然是"空空子"。

  "老前輩回來了?"

  "唔!"這老人一臉憤慨之色,自眉皺成了一堆。

  "玄都觀如何了?"

  "已成廢墟!"

  "那些道士呢?"

  "無一倖免!"

  "黑堡行徑,天理難容!"

  "武道不振,魔焰高張,其奈天理何?"

  "老前輩出手了嗎?"

  "沒有,尚不是時候,誅幾個爪牙,無濟於事。""黑堡主人業已現身了……"

  "老夫知道!"

  "老前輩可認出他的來路?"

  "不曾!"

  "老前輩與對方遭遇了?"

  "沒有!"

  "沒有?那!……"

  "孩子,你很奇怪,是嗎?老夫別的長處沒有,身法一道是有自信的,如老夫蓄意隱秘身形,對方很難察覺,不則外號便不叫"空空子"了!……""哦!"

  "我們繼續談正事!……"

  "老前輩,目前此山已被嚴密包圍……"

  "不理他,在陣中穩若泰山。"

  "晚輩還有件事未曾奉告……"

  "說吧?"

  "晚輩此次來歸州尋老前輩,是得"南極叟"前輩的指示……""哦!你碰見那老怪物了?"

  "本來他贈晚輩一面"竹符",要晚輩連絡丐幫弟子,探查老前輩的行蹤,如今是不必了,可是這面"竹符"他曾囑歸還丐幫……""你暫留身邊吧,將來也許有用它之處!"

  "這……妥當嗎?"

  "有何不妥,只要用之於正。"

  "現在晚輩恭聆老前輩指教!"

  "空空子"面色一肅,道:"這可以說是一件武林秘辛,你聽說過"大理國"否?"朱昶一頷道道:"聽說過,是在蒼山之麓,洱海之濱!""對了,還有"十八天魔"聽說過嗎?"

  "晚輩已遇到其中的"狂魔",且曾中了"天罡煞"……""啊!現在聽老夫說下去,距今二十年前,"十八天魔"聯手南下大理國,目的是謀取子女玉帛與一件國寶"玉匣金經"……""就是"黑堡"不擇手段所迫之物?"

  "一點不錯,"十八天魔"幾乎把大理國鬧翻,最後,老夫以奇門陣法,困住"十八天魔",一一擒捉,禁于蒼山一石洞中,並排了一個"金鎖陣",封住洞口……""當時何不剪除,永絕後患?"

  "空空子"一聲慨歎道:"這也是天意,本國段皇爺篤信佛教,不許殺戮……"朱昶籲了一口氣,道:"後來呢?"

  "十八天魔被禁的事,武林中無人知曉,之後數年,"天玄子"與"悟靈子"南下,遊歷蒼山,無意中發現了那"金鎖陣",老夫一時大意,戲言此陣無人能破,二子卻頂了真……""武林三子之間是什麼淵源?"

  "毫無淵源,只是道義之交,武林同道逐漸戲稱老夫等為"武林三子",本來"天玄子"道號"天玄","悟靈子"法號"悟靈",老夫外號"空空俠",被改稱為三子,如此而已……""哦!"

  "天玄與悟靈一方面是好勝,另一方面是認為"金鎖陣"內藏的便是大理國寶"玉匣金經",貪欲作祟,窮十年歲月,揣摩那"金鎖陣",卒被了悟,於年前再次南下,碎了"金鎖陣",縱放了"十八天魔"……"朱昶激動地"啊!"了一聲,道:"怪不得他兩位前輩一再自責一念之差,鑄成大錯。""空空子"淒然道:"這也許是佛家所謂的"因果",他倆算是因此喪生。""江湖傳言他兩之得了"玉匣金經",又是從何而起呢?""可能是"十八天魔"的詭計,也可能是二子南下之舉,被人知道,胡亂推測。""當年老前輩為什麼不對兩位前輩說明真相,豈不免了今日禍?""問得好,孩子,老夫也自咎失策,不過當時是怕"十八天魔"被禁的事傳入中原,引出天魔身後的幾個老魔和魔子魔孫,後果便不堪設想了……""哦!是的,這必須顧慮!"

  "空空子"頓了片刻,才又接著道:"十八天魔個個殘毒兇狠,這一出江湖,勢必荼毒生靈,為亡羊補牢計,老夫等希望能覓一塊奇材,造就成一個絕頂高手,以收拾禍患……"朱昶大為激動,栗聲道:"晚輩豈堪當此重任……""孩子,你已經答應老夫了!"

  "可是……"

  "不必多說了,你即日隨老夫南下。"

  "赴大理國?"

  "不錯!"

  "如何能擺脫"黑堡"的追蹤呢?"

  "那容易,我們先離開此地再說……"

  "四周有人監視?"

  "對老夫而言那是多餘,來,老夫帶你一程!"話聲中,一把挾起朱昶,向陣外飄去,一路順便破了陣勢,在山石林木掩護下,如幽靈般閃掠飄浮,快,快得簡直不可思議,奇,奇得令人歎為觀止。

  一路樁卡不少,但不待對方發覺,業已如幻影般出了對方視線。

  半個時辰不到,已奔出了十餘裡地,完全脫出了"黑堡"的監視圈。

  "空空子"在道旁林中放下了朱昶。

  朱昶身具近三甲子內力,被人帶著上路,的確不是味道。

  "空空子"自懷中取出一件物事,遞與朱昶道:"這是一付人皮面具戴上它!"朱昶無言地接過手來,小心翼翼地撐開,然後往臉上一蒙,奇醜的面容掩去了,變成了一個紫棠色面皮的中年漢子。

  "空空子"也取出面具假髮,改扮成一個黑臉老者,兩鬢微斑。脫下葛布衫,露出裡面的藍布袍。

  兩人這一改扮,任誰也難以認出了。

  "孩子,上路吧,我們趕到最近的鎮集打尖。""老前輩,我們走那條路線?"

  "先由水路入川,繞康邊入滇,這是捷徑!""那要一月行程?"

  "可能不止,走吧!"

  兩人出林,踏上大道。

  "空空子"邊行邊道:"孩子,你似與上次碰見老夫時不同……""指何而言?"

  "精、氣、神,皆有改變。"

  朱昶暗自嘆服"空空子"的觀察力,看來此老雖列"武林三子",但各方面都較其餘二子超出甚多,當下坦然把"九地煞"之中的三煞輸功一節,說了出來。

  "空空子"欣然道:"這也是天意,孩子,這一來可免老夫許多心力!"朱昶心念暗轉,此番"空空子"帶自己南下,目的要造就自己成一傑出高手,以收拾"十八天魔",縱令自己悉得此老所學,能與"十八天魔"抗衡嗎?如說青出於藍,那只是一句形容名師出高徒的話而已,天下沒有徒高於師的道,若干時日之後,由於啟迪與善誘,能對所傳參悟衍化,推陳出新,固有可能,但短時間內是辦不到的,此老當然也明此理。

  設若如此,何以此老不自謀對付,而要多此一舉呢?

  心念之中,旁敲側擊的道:"當年老前輩能以收伏"十八天魔",何以今日要化這大心力?""空空子"一笑道:"孩子,此一時也,彼一時也,老夫說過當年收伏"十八天魔",全仗計謀,那批邪魔,並非等閒之輩,可一而不可再!"朱昶緊追著問道:"將來晚輩對付彼等,是仗力還是仗智?""二者都要!"

  "如果力有不逮,智有不足呢?"

  "空空子"掀髯哈哈一笑道:"孩子,老夫明白你的意思了,論力論智,老夫尚且不敢倚恃,由老夫調教出來的人,豈非又差了一截,是這意思嗎?"朱昶面上一熱,尷尬的道:"晚輩確有此想!""老夫不是說過另有安排嗎……"

  什麼安排,自無法想像。

  朱昶默然。

  走了一程,"空空子"打破了沉默,道:"孩子,索性告訴你,段皇爺業已恩准老夫,找尋到一個質資上乘,秉賦奇佳的人時,便把國寶"玉匣金經"賜下參修。"朱昶內心猛地一震,栗聲道:"參修"玉匣金經"?""對了!這便是老夫說的安排。"

  朱昶頓悟何以"武林三子"異口同詞,說要造就一個無敵高手,原來他們已有默契,可是這問題也令人困惑,心念之中,道:"這"玉匣金經"是大理國傳國之寶?""不錯,國寶!"

  "既是國寶,皇爺以下,不能沒有人參研過……""孩子,你說對了,真的無人參研過。"

  "晚輩不解?"

  "參修這"玉匣金經",必須具備三個條件……"朱昶激奇地道:"那三個條件?"

  "空空子"緩緩地道:"第一,參修者必須天賦上乘,資稟超人。第二,必須是元陽之身。第三,必須具備一甲子以上內力根基,此三者缺一不可,這三個條件,看來不難,但三者兼備的,確可遇而不可求,當然,根骨上乘者雖難求,但也不少,而具有一甲子以上功力仍是元陽之身者,就難乎其難了。"朱昶聲音激顫地道:"老前輩認為晚輩具備這三個條件?""空空子"轉頭望了朱昶一眼,道:"完全符合,猶且過之!"就在此刻,一乘彩轎,由身旁疾馳而過。

  朱昶目光掃處,不自禁地驚"咦!"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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