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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武林生佛西門望"也慨歎道:"武林擾攘何時休,自古皆然,於今猶烈而已!""空空子"沉重地道:"涵虛,你有什麼打算?""看來只有遷地避秦了……"

  "為挽浩劫,老夫有急事要辦,刻不容緩……""前輩就要起駕嗎?"

  "嗯!老夫要走了!"

  西門望道:"老哥來去匆匆,十多年緣慳一面,不略事盤桓嗎?""空空子"一笑道:"下次有緣再見,當與小老弟把握盡飲,今天只好讓你失望了!""照老哥剛才所說,"玉匣金經"仍在大理國禁宮之中?""不錯!"

  "唉!江湖流言可畏,"天玄"與"悟靈"何其不幸。""空空子"憤然道:"黑堡遲早要付出代價的!"朱昶忍不住插口道:"不知"黑堡主人"竟是何方神聖?"西門望搖了搖頭,道:"武林中恐怕沒有一人知道。""空空子"一抬手,道:"小友,我們走,各位,失陪了!""涵虛"稽首道:"晚輩恭送……"

  "不必了!"

  說完,已移步向外走去,朱昶朝西門望與"涵虛"一抱拳,緊隨著離開,他因左腿殘廢,功力不達,走路仍是一翹一跛的。

  顧盼間,來到觀門之外。

  "空空子"目光四下一掃,道:"小友,我們揀個無人之處去談!"朱昶點頭道了聲:"好!"

  "空空子"領頭先行,朱昶隨後,走了不到半裡,朱昶已落後了一大段,他雖身具近三甲子內力,但一隻左腿限制了他,半邊著不了力,比一般人固屬不慢,比起"空空子"這等高手,便差多了。

  "空空子"似已察覺,身形一緩,道:"我們到那小山頂上!"朱昶無言地點了點頭。

  半刻之後,上了山頂,在疏林中石頭上坐下,"空空子"折了些樹枝,在四周一陣亂插,又搬了些大小石塊,間雜著排放,然後才去朱昶身邊坐下。

  朱昶是名家之後,見識當然不俗,開口道:"老前輩精于奇門之術?""要圖清靜,只好加此藩籬。"

  "不知老前輩排的什麼陣?"

  "金鎖陣變易的"天羅陣"!"

  "哦!小可對此完全外行。"

  "現在我們開始談吧!你說要找我老人家,先說你的?"朱昶不知該說實話,還是照"悟靈子"交代的照說一遍?思索了片刻之後,道:"小可是受"悟靈子"前輩重托,傳一個口訊……""說吧?"

  "天玄與悟靈兩位前輩,是因為受了江湖傳言之害,而被"黑堡"囚禁,酷刑追索"玉匣金經",以至於死……""可惡,說下去。"

  "悟靈前輩說,奇材當屬一白衣書生,請老前輩務必尋到他!""白衣書生?"

  "是的!"

  "就這麼一句話?"

  "就這麼多。"

  "空空子"注視了朱昶半晌,一字一字的道:"老夫眼見是實奇材當屬你小友!"朱昶心中一動,道:"小可不敢當此謬贊!""這是真話,並非謬贊,上次老夫說過待緣,如今……"話鋒中途頓住,目注朱昶,似在探他的反應。

  朱昶當然心知其意,故意問道:"老前輩有話請明示?""還是上次那句話!……"

  "收徒?"

  "空空子"正色肅顏道:"小友,老夫自南荒大理國北上,目的並非要找傳人,而是為武林大計……"朱昶訝異的道:"為了武林大計?"

  "不錯,"天玄"與"悟靈"一念之差,鑄成大錯,使整個武林蒙受其害,必須設法補救,是以"武林三子"才有分頭尋求奇材之舉!"朱昶不由被勾動了好奇心,追問道:"老前輩能詳告否?""空空子"長聲一歎道:"當然會告訴小友的,但……""怎樣?"

  "小友願否作挽此狂瀾之人?"

  "小可尚未明白真相……"

  "小友如先應承才能相告。"

  "小可殘廢之身,恐怕……"

  "不必說那些妄自菲薄的話,一切自有安排,問題是你肯不肯?""就是說第一步,必須拜老前輩為師?"

  "武林有武林的規矩,這名份是必要的。"

  "老前輩何以看上小可這殘廢的人?"

  "看上你的資稟!"

  "小可樗櫟之材……"

  "別說浮文。"

  朱昶不由沉吟起來,面臨了極大的抉擇,拜師入門,事非兒戲,弄得不巧,將抱憾一生,但"空空子"白道巨擘,貴為大理國"國師",言行必有相當分寸,巧的是"武林三子"不謀而合,先後全看上了自己,世間真有"緣"之一說嗎?……

  思索良久之後毅然作了決定,沉聲道:"小可願意了,不過,有句話必須奉聞……""空空子"色然而喜,道:"說吧?"

  朱昶改了稱呼道:"晚輩血仇在身,將來的行動能自由嗎?""空空子"毫不考慮的道:"當然可以,只要不背武道。""還有,晚輩的身世,目前暫不擬說明……""可以,尚有何說嗎?"

  "沒有了!"

  驀在此刻──

  只見一股濃煙,自"玄都觀"中升起,直沖霄漢。

  "空空子"老臉大變,栗聲道:"不好,"玄都觀"遭劫了……"朱昶恨恨地道:"必是"黑堡"中人所為無疑。""你在此別動,無論見到什麼,別出陣外,老夫前去瞧瞧。""老前輩請便!"

  "空空子"彈身出陣,眨眼而杳。

  朱昶望著遙遙的烈焰濃煙,不由髮指,"黑堡"在中原武林如此猖獗,生殺予奪,為所欲為,十多年來,竟無人敢於過問,武道之墜,一至於斯。

  心念之間,只見數條人影,奔上山東,臨到切近,看出竟是"黑堡"人物,六名"黑武士",三名黑衫老者,"無情太歲許鈞"也在其中。

  朱昶陡地立起身來,忽地想起"空空子"的囑咐,又坐了下去。

  九條人影從不同角度,上了山頭,逐漸迫近……

  朱昶下意識地感到一陣緊張。

  可煞作怪,九名高手,到了那些看似淩亂的木石邊緣,茫然止步,對咫尺之隔的朱,視若無睹,而朱昶看陣外卻一無異狀。

  一名老者駭異的道:"奇怪,明明上了山的,飛天了不成?""無情太歲"左右一陣顧盼道:"這山頭有些古怪……"朱昶冷眼看著對方,心中十分佩服"空空子"的能為,暗忖:當初父親若也習此奇門之術,何至於遭這慘禍……

  突地,九人面現怵然之色,垂首躬身,退開兩旁。

  兩條人影,如幽靈般出現。

  當先的,黑巾黑袍,黑面罩,通體上下一片黑,只露出一對淩厲的目芒。後隨的,是一個中年文士,他,赫然正是"黑堡"總管何文哉。

  朱昶登時熱血沸騰,不問可知,那黑袍蒙面人,定是神秘梟雄"黑堡主人"無疑了,想不到他竟親自現身。

  他真想沖出陣去,但理智告訴他必須忍耐,目前談報仇索血債還言之過早。

  恨,在胸中燃燒,仇,在血管中奔流。

  他又一次經歷想發狂的感覺。

  黑袍蒙面人與總管何文哉默然立在陣外,靜靜觀察。

  三名老者與六名"黑武士"始終不敢抬頭。

  久久,黑袍蒙面人才以一種聽來極其怪異的聲調道:"何總管,你看出蹊蹺沒有?"中年文士恭謹地道:"卑座看似一座奇陣!""不錯,"空空子"是此中能手,你看這是什麼陣勢?""這……卑座不敢妄言。"

  黑袍蒙面人用腳在地上劃著,口裡在念:"生、死、驚……不對,是杜……

  這裡是休,我們試試如何?"

  中年文士道:"遵諭!"

  兩人舉步入陣。

  朱昶陡地起身,功凝雙掌,盯住兩人,準備對方到了適當距離便先下手為強。

  黑袍蒙面人與中年文士一左一右,走了不到八尺,便如盲蠅般亂轉起來,轉來轉去,仍在一丈範圍之內。

  朱昶一看這情況,又定下心來,他自己也不明陣法,是以不敢越雷池半步,只照"空空子"之囑,在原位置不動。

  兩人轉不半刻,先後退了出去。

  "何總管認為該如何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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