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武俠小說 > 血煞星 | 上頁 下頁


  北雙微微抽搐著,但仍木然的瞪著油燈,雖說兩個月的時間不長,但也足夠讓他整理紊亂的愁緒與傷悲,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既然成了不能否認的事實,一切消極的哀傷,都無補於事,那麼,為什麼不爽快一點呢?苦澀的一笑,北雙挪動著呆然的視線,機伶伶的想下去,太恐怖了,兩個月,那暗淡無光的日子,夠消極,夠墮落,整日埋於哀痛傷悲,沉緬於燒刀烈酒中,不苟言歡笑,真的,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就是揚威四海,名傳五嶽大名頂頂的無影雙劍浪客,與昔日怎能比擬,甩甩頭,用力的、北雙伸出兩手,撫摸著雙頰,哦,夠消瘦,夠頹靡,淒淒的,一聲落莫的感慨嘆息,輕輕的從北雙口中吐出。

  為今之計,自是追索仇人,為愛妻報仇,為愛妻報仇,可是,仇人?……一絲飄渺茫然掠過北雙的星眸,莽莽武林,誰是仇人呢?……

  這,是他此次重現江湖的目的,當然不會放此放棄,天網恢恢,窮畢生之力,茫四海之涯,也要親自血刃仇人,以祭亡妻在天之靈。

  「當當當……邦邦邦……」

  遠處輕輕傳來報時的銅鑼聲以及梆子聲,哦,是三更天了。

  北雙眨眨眼,仍未感覺睡意侵襲,兩個月來,已習慣了失眠。

  腦際又閃速的轉動著,一路南來,落寞寡歡,江湖似是平靜,一如自己五年前初涉江湖一樣,風和浪靜,嗯,現在可要掀起一番漫漫的滔天殺劫了!似乎,他又聞到了濃濃的血腥,不足以奇異,江湖上曾贈給他一個外號——血煞星,憑此,就足夠了,血煞星未曾留予對手全屍,這是慣例,這是現象,說明著血煞星的心狠手辣,武功登峰造極,對麼?又為什麼能懷疑那即將掀起的血流來臨呢?

  北雙閉了閉眼,咕動了一下喉頭,感到喉中有些乾澀,側了一下仰臥的身子,伸出右手朝小幾上的茶壺摸去……

  忽地,北雙猛地縮回伸出一半的右手,垂放於胸前,兩眸閉合,作成側睡的姿態。

  是的,憑他精湛的功力,他不會聽錯,屋外,正來著不少的「客人」。

  北雙心中悶然一笑,拔毛到老虎頭上來啦,這有得可瞧,姑靜之,且待那些吃錯藥的朋友如何來著?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忽地至北雙窗前停了下來,北雙凝聽著,嗯,至少有七八個人。

  半掩著的窗戶,叭的一聲,陡地被人推開了,接著一條人影電掠地射進來。

  藉著皎潔的月光,仍可清楚的看清來人。

  但見來者竟是個女的,嗯,女的,模樣兒以及輪廓似是不壞,身材娜嫋窈窕,穿著一身紅色緊身束裝,右肩露出一柄亮森森的劍把。

  「謝一呈,天蛟堡來會你了!」

  北雙仍是寂睡之態,聞言之下竟是個女的,心裡一陣好笑,好哇,竟把自己當作那個下三濫了!少爺就不吭氣,看你怎地?」

  紅衣女郎見對方竟無動態,似是氣怒已極,柳眉揚了幾揚,又是幾聲嬌叱:「姓謝的!別裝死了!呆會,有你睡的,你又何苦怕睡個不夠呢?」

  仍是沉寂如常,一無所應,床上之人兀是硬挺不動,而且還拉出幾響酣睡之聲。

  夠氣人!紅衣姑娘柳眉倒豎,美目含煞,驀地雙掌猛揚,朝著假寢的北雙,當頭就砸了下去。

  「就讓本姑奶奶劈了你,再到陰間去裝神作鬼吧!」

  一掌擊出,頓覺一陣飆風夾含著咻咻的掌聲,卷起排山倒海的勁力,罩向北雙,那麼的淩厲,那麼的倏忽。

  「夠狠!」

  就在掌風沾到北雙衣襯邊時,忽地一個白影嗖的一聲飛出窗外,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只那麼一瞬眼,不,甚至沒有,一刹那,短短的一刹那的一刹那,狠字尚回蕩於耳邊,竟然白影已活生生掠出窗外,真的,像影,看不清的影……

  紅衣姑娘蹬蹬的猛然退後兩步,望著稀爛的木床怔怔發呆。

  俏臉上,布有著太多的駭異,一雙美眸瞪得老大,櫻桃的小口微微的張著,顯示出心頭中的驚駭。

  就幾乎同一個時間,不容她不相信,她確實是聽到,聽到那如冰碴子的語音,和外面的驚嘩聲:「我不是出來了麼?你,姑娘還等著什麼?」

  一個倒飛,如箭掠出窗外,天,他遭受她猝襲的人,竟然的生生的立在她眼前,嗯!還正對著他含著古怪笑意咧!

  只見北雙此刻悠閒的負著手,昂立當中,八個黑色勁裝大漢,手持著金刀,團團圍著他。

  「怎麼了姑娘?」

  北雙習慣的一笑,但語氣是那麼的冰冷,不帶一點人情似的,朝著七尺外的紅衣姑娘冷冷的說道。

  如夢初醒,紅衣姑娘雙目陡現熾烈殺機,雙頰蒙上一層冷霜,一步步的朝北雙走近,離至四尺時,嗆的一聲,肩上的長劍已然脫鞘而出,在淡白的月光掩照下,泛著冷森森的光茫,微微一抖動,劃出了點點的劍影,薄紅的小嘴用力一抿,紅衣姑娘冷叱道:「謝一呈!看本姑娘『冷蛇蠍』能否稱量你?」

  「冷蛇蠍?你是單成的丫頭單桂珠?」

  「不錯!正是你家姑奶奶!你這卑鄙齷齪,下流無恥的江湖鼠輩,我真替你感到羞恥,懂麼?下三濫,我替你羞恥!」

  吃吃一笑,北雙悠閒的挪動腳步,夜風掀起他白色的勁裝的衣襯,乍看是如此朦朧,且又是如此的瀟灑,如此脫逸;但見此刻他似是見著忍噱不住的事情,那麼的好笑,那麼輕蔑的笑。

  不是麼?曾幾何時他被人如此數落過,而且像待宰之羔羊,候斃之犯人?當然,也曾有過瞎狗眼吃錯藥的人向他鬼叫,眨了一眨眼,嗯,眼前就是一個。北雙有趣地望著她,紅衣姑娘,冷蛇蠍單桂珠——一個黃毛丫頭,昔日亦略有耳聞,心狠手辣。唔!多少與她外形相配,的確是個蛇蠍美人!

  單桂珠一看北雙竟然望著自己發笑,一股被侮弄羞辱的意味湧上心頭,一聲冷叱,手中長劍似一條花龍,卷揚著片片劍影,那麼令人不眨眼的向北雙面門砍下。

  眼皮撩也沒撩的,仍是兀自吃吃生笑,北雙理也沒理那淩厲的一擊,淡然的冷聲道:「螢火之光也敢與皓月爭輝?」

  聲音尚在空氣中流轉,北雙忽地像一團白霧,被一陣散風吹散似的,那麼令人不能相信,竟然硬生生的消失於地。

  單桂珠只感眼前白影一晃,便消失對方人影,不禁大駭,一收招勢,就待變招換式,但眼前的情景,卻使她心頭猛震,瞠然木立,愣然的出神發呆。

  天,你看,眼前不是正立著他麼?悠悠然的,那麼的安祥,那麼平靜,就好像不在作生命之搏,而是在品欣夜色,聞香視花,哦,還含著那令人可憎,令人氣結的微笑,而且,是朝著自己,單桂珠脫口道:「你,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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