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武俠小說 > 血煞星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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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雙閉著雙眼,眼角卻滴著一顆晶瑩的淚珠,在燈光下閃爍著,哦,那顆淚珠存著太多太多的柔情,和哀悼,以及夢的破碎。 九仞山幾乎佈滿了兩人的足跡,在花香鳥語的時光下,在濛濛霏雨的早晨或黃昏,兩人擁著,擁著自己曾經編織過的夢,旖旎的夢,屋前柏樹下的對奕、吟詩、詠歎以及款款的朗笑,沒有爭執過,沒有悲愁,存有太多的諒解與誠懇,以及刻骨銘心的愛,在兩人之間。 一年後,北雙十八歲那年,有了愛情的結晶,麒兒降生了。 眉毛像她,一雙眼像自己,紅紅的嘴唇,小巧的鼻子,是兩個人的縮影,可愛極了,很細膩的,小心的保護著那愛情的結晶,並且還期待著會有麟兒或是鳳兒,總之,不論是男是女,都是愛的成果。 時光飛逝,美好的日子,飄得是如此急速!是的,太遭天妒了,曾經驚恐著,那美好的日子將飛去而不再回頭,真的,就有那麼一天,就是兩個月的一天。 宛英在房中哄麒兒午睡,而自己,在山頂砍伐湘竹,想給麒兒做個小竹睡車,不是麼?他早已會喊爹娘了,來去只不過—個時辰,回到家中,天哪,沒有見到她,空蕩蕩的,沒有聽到麒兒的笑聲,一絲不祥的念頭湧進腦際,哦,門檻上,正佈滿零零亂亂的腳印。 拋下竹車,奔進房中,哦,天!一陣昏眩,差點就要倒下去,腳步踉蹌的,一把抱起地上熟稔的愛妻屍體,不能相信,事情發生的如此的突然。 北雙倚著窗,凝視著天際,嘴緊抿著,勾起的那一絲的悵惆,是仇恨,雙目中緊透著一疊疊的殺意。 他永不會忘記那一刹那,賴宛英死在他懷抱的一刹那,是的,他勇敢地接受了那殘酷事實,一片片,一滴滴,他的心碎了,他的腦海中迴旋,那幕慘劇。 「雙……我遺憾不能與你……白頭……偕老……但……來生我……們會……會的……,看……看著我……吻……吻我……不要傷心……我的死……去,只……是你……哦……你怎麼過以……以後……沒……沒有我……我的日……子……」 北雙苦澀的抖動喉頭,艱辛的吞了一口唾液,他不會忘記,不會忘記那淒慘的一幕,他又重入江湖,追索仇人,找出兇手,要把他一塊塊的,一片片的剮心剝皮,江湖一鼎無影雙劍浪客什麼事他不能做?儘管仇人毫無線索,但他是會做到的,終有一天會做到的…… 鬥移星換,夜暮更深,已經近臨子夜,冷風颼颼,北雙深深吸一口長氣,似是要摒退方才那椎心嘔血的回憶,但不難看出,散漫在他俊面上的是,濃深的仇意與殺氣。 北雙抿一抿嘴唇,回首四顧,但見人影寥落,座席已空,稀稀疏疏的坐著不上十個人,方才的喧器擁擠現象,已然不復存在,只剩下一片安謐,安謐得使人能深深感染到一分淒冷與悲涼的掉淚氣氛,窗外的月,已經離開了他憑窗凝眺的視界。 座席上有江湖豪傑,有富商巨賈,有王孫公子,就這些,靜悄悄的。 帳房正滴滴答答的埋著頭敲算盤,結算一天的收入,六七個夥計三兩群的低聲閒聊,或者閉目打盹,偶而一兩人為客人添酒增菜,抑是帶領客人至樓下房間寢室…… 北雙習慣的微笑一笑,桌上的一壺酒已喝幹了,紅紅的雙頰,透著一股醉感美,如此俊俏,那麼令人著迷,挺了一挺腰身,雙手輕輕地一拍,朝著一個夥計招呼道:「夥計,你來。」 「是,客官爺,有什麼吩咐?」 一個身子肥胖,笑容可掬的夥計,已快步來到北雙的身旁。 北雙含笑著朝夥計問道:「在下初臨貴地,人疏地生,有謂入境問俗,還煩你老兄告知大長鎮景況一二。」 夥計堆笑著答道:「是,是。小的就說,『大長鎮』位置是在湘境東北隅,三面臨山,一面傍水,地勢雖不能稱做龍蟠虎踞,但卻也峻拔,住戶四百余,是湘省北部不算小的一個鎮甸,全鎮分成四大長街,故稱大長鎮,敝棧位於本鎮中心……」 北雙望著夥計,打斷了他的口沫橫飛問道:「嗯,大長鎮誰的勢力最大?我是說不是官方的。」 「噢,離此三十裡處有一個『天蛟堡』!」夥計似是顧忌,疑猶的說著,看著北雙,小聲的說:「百里周圓都是天蛟堡的地盤,他們個個凶如惡神,客官爺如果碰著他們,最好閃避一二……」 點了點頭,北雙微微笑著,表示知道說道:「喏,謝謝你,這些算是菜錢,剩餘的就給你飲兩杯吧!」北雙從袖中掏出一把碎銀,交給夥計,一面又問道:「來杯濃茶來可好?」「是!是!沒問題,沒問題,客官爺,小的就給您送來,您要什麼儘管吩咐就是!」 夥計一面誠惶誠恐的稱謝,一面收拾桌上的殘菜剩肴,又給北雙送上一杯香茗。 北雙呷了一口,半個身子偎著視窗,兩眸又凝視著茫茫的遠處,是那麼的凝神,那麼的專注! 嗯,此刻的大長鎮沉浸在一片寂寂的暗影裡,萬籟俱寂,夜霧緩升,街道上冷清清的,沒有半個人影,偶而有一兩隻野狗掠過,但只是那一下子,又恢復了沉靜。 夜深了。 此時樓上的客人,寂然一空,早已回到樓下寢室去了,夥計們正在抹椅擦桌,整理著杯盤狼籍的局面。 北雙微笑著站起身子,步下樓梯,走向睡房。 輕輕掩上房門,北雙走到窗畔,啟開窗門,涼清沁人心脾的夜風伴著銀練似的月光迎面撲來,微眯著眼,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吐了出去,像是要吐出心中的愁悶。 北雙微笑著站起身子,步下樓梯,走向睡房。 輕輕掩上房門,北雙走到窗畔,啟開窗門,冰清沁人心脾的夜風伴著銀練似的月光迎面撲來,微眯著眼,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吐了出去,像是要吐出心中的愁悶。 室內靠牆的一角,擺著一張單人木床,白床單,紅綢被,窗邊放著一張竹制小幾。幾上放著一把白瓷壺和幾隻陶土茶杯,牆上掛著—張山水畫,佈置雖不堂皇,但也清新淡雅。 北雙走到床旁坐了下來,俯身從床底下拿出兩柄長劍,橫放在枕頭邊,便寬衣解履,熄了桌上的油燈,仰頭便睡…… 雙手露出被外,疊放在頭下,北雙輕咬著下唇,兩眼望著天花板怔怔出神。 微弱的昏黃月光,在他瞳孔裡跳躍、閃動,似乎他又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龐,那曾經使他心顫神醉,夢魂牽緊的面龐,是的,叫他如何不想她?兩個月來,他從九仞山南來,六十多個日子,在不同的客棧裡,總是不能拋棄習慣的發呆。的是,存有著太多的回憶和創痛。儘管多少年,他學會了克制與忍耐,但那又是何其的殘酷!不是麼?一片漫漫的漫漫的黑暗向他襲來,打了一個冷顫,一陣冷,透心的冷,他不能自持,淚,像泉湧般的奪眶而出,男兒不掉淚,只是未到傷心時,但這些,又怎能抒盡他心中的悲憤痛苦?哦,太殘酷了,竟然連自己的終身伴侶也無法保護,眼睜睜看她死在自己懷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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