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嘯金鏢令(56)_司馬登徒

五六

　　白飄羽粉面通紅，道：「這丫頭沒大沒小，滿嘴都是胡說八道，淩公子，你可別在意。」淩雲飛淡然一笑，道：「沒什麼。」

　　白飄羽道；「我去給你倒茶。」轉身去親手倒了兩碗茶，又蓋好了，先端一碗來給淩雲飛，道：「茶不好，你可別在意。」淩雲飛接過茶，道：「不敢客氣。」說罷，揭開蓋子，登時有一股茶香撲鼻而來，其濃郁無比，竟是極好的君山銀針，再看茶碗裡，一根根茶葉豎著，有的已開始散開，正是正宗的銀針茶，當下和著茶香輕吸一口，頓覺滿口舒暢，快意無比，贊道：「好茶。」

　　白飄羽也吸了一口，道：「淩公子，你這麼好一身武功，是從哪裡學來的？尊師何人？」淩雲飛道：「說來倒也無甚了不起，我只是有一次無意得到了《天龍吟》，因而學了一點功夫。」

　　白飄羽點頭道：「這也難怪了。本來我也想中原還有誰可以調教出這麼高明的弟子來，原來你竟有緣得此奇書。」淩雲飛道：「冥冥自有天意，強求不得的。」於是將得《天龍吟》的經過詳說了一遍，白飄羽聽了，不禁歎道：「果然是有時自會有，無時莫強求，淩公子好福緣呀！」

　　淩雲飛道；「卻比不上白姑娘家學淵源。」白飄羽道：「對了，淩公子，你說以你的武功，可打得過我爹？」

　　淩雲飛沉吟半晌，道：「教主武功高深莫測，我雖和他交過一次手，但教主所使乃是長鞭，此非他所長者，但以我所見，上次在華山時他一招使能打退燕大俠，我想，我在他手下絕對過不了一百招。」

　　白飄羽道：「一百招差不多了，一百五十招你絕對過不了。」淩雲飛知道她瞭解軒轅十三的武功，故而能出此言，心下倒也信服。

　　白飄羽又道：「但有一點卻叫我想不通，當年張造之的武功已是天下無雙，據說連在他手下走五十招的人都找不出來了，可何你學了他的武功之後，竟連我爹也打不過呢？」

　　淩雲飛默然片刻，道：「我想有兩個原因：其一，我所學的尚還只有張造之前輩武功的一點皮毛，因此不足以出眾。再一，我想世上萬事萬物都是在向前發展的，如今離當年張造之的時代又已有百多年了，世上定然又已有許多更高明的武功創造出來，這是個好事，我還年輕，以後還可以廣求博采。日後或許能有所成，現在說來，那還是不足一提的。」

　　白飄羽暗暗嘆服，淩雲飛這一番話說理精闢透徹，且又謙恭有禮，若換作別人，象淩雲飛這般年紀便已有這身本事和成就，則恐怕說不出這番話來了，不禁贊道：「說得好，說得好！」

　　淩雲飛道：「不過有一點，張造之前輩的武功中，似乎沒提到兵器，卻不知何故？」白飄羽道：「你怎麼想的呢？」淩雲飛道：「我想他可能是武功太高了，有兵器無兵器已無多大分別，索性從此空手。」白飄羽點頭道：「正是如此。」淩雲飛道：「但是他應當想到，此書是寫給別人看的，別人剛剛學武功時，有件兵器在手畢竟好些。」白飄羽歎道；「一個人到了高處時，那便很難想到下面的人了，張造之寫書之時已成大名，怎會想得那麼多？你可在《天龍吟》中看到了什麼學武功的基本法門沒有？」淩雲飛點頭道：「果真如此。」

　　白飄羽笑道：「若不是你本來就學過武功，你即便得到了《天龍吟》，恐怕也無福消受。」淩雲飛點點頭，笑道：「說的也是。」

　　白飄羽忽道：「淩公子，那本《天龍吟》你看過之後怎麼處理了？」淩雲飛道；「為了不讓它落至壞人手中，我已將它藏在了一個隱秘之處。」

　　白飄羽笑道：「這麼說，你是個好人了？」淩雲飛道：「你看我象不象好人？」白飄羽道：「你自然是好人了。」

　　淩雲飛長歎一聲，道：「其實我無論多好，卻也比不上你的。」白飄羽道：「你又取笑我了。」淩雲飛道：「並無半點取笑之心。你今年步入中原武林，想來是奉教主之命去作殺手，你既不願違抗父命，又不願濫殺好人，結果，反倒還為中原武林除了一些惡人。」

　　白飄羽道：「我殺的可都是些『大仁大義』之人啊！」淩雲飛歎道：「無一不是假仁假義。我已聽吳觀先生說了，你殺的成名人物共有十九人，除了你那日在樹林子裡說的峨嵋四大劍客，鐵劍客，長孫留玉，李鎖龍，賴忠等人之外，還有如海狼幫的幫主『紅袍大力神』雷震子，青海『九指教』的教主岳翔，南治國的那個假俠客駱文光等，無一不是假仁假義之徒，你殺了他們，著實為中原武林除了一害。」

　　白飄羽道：「原來你什麼都知道。」淩雲飛歎道：「知者自不必說，倒是那些不知實情者，反倒以為白姑娘在濫殺好人，白姑娘至今還沒在中原留下好名聲，豈不令人寒心？」白飄羽笑道：「他們罵我妖女，我也不怎麼在乎。」

　　淩雲飛道：「若有那麼一天，我能重回中土，我定要讓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天下最善良的女子。」白飄羽歎道：「天下最善良的人麼？我可擔當不起！」淩雲飛道：「待我將真相排明，我相信別人至少認為你是一個好人。」

　　白飄羽忽道：「對了，你剛才說什麼有那麼一天，你能重回中土，這是什麼意思？」淩雲飛一驚，心道：「這女子心思好縝密。」當下道；「你怎麼看？」

　　白飄羽看了淩雲飛一眼，站起身來，走至窗邊，輕輕攏了攏鬢邊長髮，道：「我看，你此來恐怕有什麼大陰謀。」淩雲飛面不改色，淡然道：「白姑娘何出此言？」白飄羽冷冷一笑，道；「我且不說這些，你到時候看我可說對了沒有。」

　　淩雲飛心中急轉幾個念頭，心念甫定，當下道：「白姑娘好心思。你說對了。」白飄羽道：「你好大膽。竟敢將這種活對我講。」淩雲飛道：「何謂失人？何謂失言？在下寧可失言，不可失人。」

　　白飄羽道；「多謝淩公子信任，可惜，我要告訴你，你不該如此大意的。」淩雲飛笑道：「白姑娘，我知你生的什麼心。縱使我將什麼都說出來也無妨，魔教從此太平無事便罷，若是還想圖謀中原武林，我定要全力相阻，」白飄羽冷笑道：「全力相阻？我爹聽你的？你打得過我爹？」淩雲飛一字一頓道：「邪不壓正！」

　　好一句邪不壓正，正說出世上絕大多數人的心聲，這句話無論從誰口中說出來，永遠都會是豪邁無羈，正氣凜然的！

　　白飄羽點頭道；「好，我不勸你，但我要告訴你，此事你只可以對我說，萬不可再對我爹手下的任何一人說起，其利害我也不必多說，我想你總會明白的。」淩雲飛長揖一禮道：「白姑娘果是可言之人，淩雲飛佩服。」

　　白飄羽的的長歎道：「我希望你多想一想，此事勝算能有幾成，我爹明年三月間便要重進中原，此事誰也阻攔不了，今年到明年還有幾天？你現在腹中已有我爹所下的毒，解藥雖在我手中，但我會給你麼？我爹所派出的教中好手已遍佈各大門派，到時候只須一聲令下，我爹便可以登上中原武林盟主的寶座了。」

　　淩雲飛萬萬不料軒轅十三已做了這麼多手腳，自己昨天還恭恭敬敬地向他拜伏，稱他為教主，自稱為屬下，如此大事，自己卻一無所知。本以為萬事俱備，卻又是一無所成！登時一種因被愚弄後產生的憤怒從胸中升起，但他仍然忍住了，歎道：「想不到教主竟然如此深謀遠慮，在下好生佩服。」白飄羽道：「所以，我告訴你，你若能多多考慮，或能免禍避災。若仍是一意孤行，殺身之禍便不遠了。」

　　淩雲飛心中暗道：「一聲令下，便可真上武林盟主的寶座，可不知又得多少鮮血和生命去換取，我若因愛惜這個六尺身軀，那該有多少人代我去死？」當下心中豪氣頓生，朗然退：「大丈夫一死何足借？若叫千萬生靈塗炭而不救，那才真叫可鄙，我若委曲求全，雖得苟保螻蟻之命，卻生又何歡？淩雲飛今日一言既出，永無後悔。」

　　白飄羽默視淩雲飛半晌，歎道：「你今日太衝動了。」淩雲飛搖頭道：「心靜如水，怎又衝動？白姑娘，望你能多為別人想想，能為更多的人想想。」他說罷站起身來，道。「打擾多了，明日再談如何？」白飄羽點頭道：「明日早上，我仍在梅林等你。」

　　淩雲飛也不客套，抱拳一禮道：「告辭了。」白飄羽叫道：「慢著，我有件東西給你。」淩雲飛愕然止步，白飄前卻轉身去另一間房，不多時已拿了一個小白玉瓶出來，道：「這是降龍伏虎丹的解藥，給你吧，你和你的那兩個朋友每人服三丸，便可解毒。」淩雲飛奇道：「降龍伏虎丹？」白飄羽道：「不必多說，你若不信，回去用檀香一試便可知道，管叫你服服貼貼。」

　　淩雲飛心知白飄羽又已幫了自己一個大忙，當下道：「多謝白姑娘相助。」白飄羽卻道：「何須言謝，你快去服藥罷。」

　　淩雲飛點點頭，也不多說，走出門來，不多遠碰著丹鳳，丹鳳笑道：「姑爺，貼己話說完了？」淩雲飛正色道：「我和公主道義之交，你可休要汙了公主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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