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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抬步正要踏上小鏡臺,忽又將腳縮了回來,自語道:「看這小鏡臺平整如鏡,上面沒有一點暇跡,我又怎忍心踏上腳印?」他放眼望去,看那小鏡臺大致是個圓形,直往總在三、四十丈開外,心道:「不知我的『燕子三抄水』能否過去?」

  心念一動,淩雲飛立時來了興致,深吸一口氣,便將身掠了過去,只覺得耳後生風,衣袂飄飄,宛如神仙騰雲駕霧般,好不快意!一連換幾口氣,只幾個起落,便已到了另一頭,回首望去,竟不見半點腳印痕跡。

  淩雲飛過了小鏡臺,使發現對面已是一大片梅林,梅花大多已經盛開,紅的梅花,白的雪花,雪花襯著梅花,梅花映著雪花,人入其境,神游萬里,悠然之樂盡見於此。

  淩雲飛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著,聽著腳下踩著雪「吱吱」地響,看著這雪中梅林,心下極感舒適。不時地俯身穿過被雪壓低了的梅技,拂去飄落於臉上的雪片,偶或拾起一朵落於雪上的梅花,放至鼻端一嗅,竟是含香如醉。

  淩雲飛玩了一會兒,發現自己已致身于一片梅樹的包圍之中,穿行幾步,竟已找到出路了,心下暗道;「看來,這片梅林可委實不小。」

  忽然聽道遠處傳來一陣女子的嘻笑聲,似乎是兩個人的聲音,但其中有一個聲音,竟赫然便是白飄羽。

  淩雲飛暗道;「這可真巧,在這裡遇著白飄羽,正好謝她指路之恩。」於是尋聲撥著梅枝走去。

  漸漸地,梅樹已稀疏些了,淩雲飛又聽見一陣嘻笑聲,只聽一人笑著:「看你還跑,看你還跑。」另一人是笑的更厲害,叫道:「啊喲!啊喲!阿羽,饒了我吧!」淩雲飛不禁一抬頭,看見一個小姑娘正朝自己跑來。只見她明眸皓齒,瑤鼻櫻唇,儼然便是一個絕色少女,但後面追她之人的面容卻被一叢梅花遮住了,不得看見。

  那女子一見淩雲飛,立時住腳,後退幾步,道:「什麼人如此大膽,竟敢闖進公主的梅林?」

  淩雲飛一時有些尷尬,道:「在下隨步走來。差點迷了路,因聽見這裡有人聲,便朝此走來,實非有意,請見諒。」那女子厲聲道:「既然如此,你快走吧!不然,我若告訴教株,你可就死定了。」

  淩雲飛笑道:「走是自然要走的,但在下還要見公主一面。」說著,一撥開那枝梅花走了出來,一見那後面的人,已是轉過身去,但她那窈窕如玉的身影,卻已令淩雲飛肯定她是白飄羽了。

  白飄羽道:「丹鳳,送他出去。」那女子應道:「是。」轉朝淩雲飛道:「你走吧!我送你出去。」淩雲飛道:「你家公主不肯見我麼?」丹鳳怒道:「你這人怎麼竟如此潑辣?」說著,竟已一掌擊來。

  淩雲飛笑道:「君子動口不動手,有話好說,何出動野?」說活間,已連出四掌,將丹鳳的來招—一化解。

  丹鳳久隨白飄羽,倒也有一手好功夫。見淩雲飛竟比她還要強得多,心下倒也暗自吃驚,手上仍自不停。竟連著攻出了十多招。

  淩雲飛本來要打發她她是易如吹灰,但此時哪有打架的興致,見白飄羽仍是不轉過身來,心中一動,忽故意賣了個破綻,讓那丹鳳在自己胸前擊了一掌,倒也著實有些厲害,只覺得胸口一痛,登時蹲下身去,按住胸口,道:「哎喲,好痛啊!」丹鳳正自奇怪,心想他武功比自己強得多,卻怎麼挨了一掌?正欲撲上去再打,卻聽白飄羽忽道:「丹鳳,我們走!」這才住手道:「便宜了你這無賴!」

  淩雲飛忽站起身來,大聲道:「白姑娘,你為何不願見我?」白飄羽低聲道:「我容貌醜陋,恐怕嚇著你。」淩雲飛笑道:「這是什麼話,我豈是只看容貌不看心之人?再說,那天晚上,我已見過你了。」

  白飄羽仍道:「既見過了,何必再見?你還是走吧!」淩雲飛道:「你不容我謝你指路之恩麼?」白飄羽道:「區區小事,何足言謝?更何況你也救過我。」

  旁邊丹鳳已是聽得目瞪口呆,驚問道:「那麼說,你就是淩雲飛,不,不,你就是淩少俠了?」淩雲飛笑道:「不敢當少俠二字,在下正是淩雲飛。」

  丹鳳忽道:「阿羽,我去給淩公子徹條,你就和淩公子談談吧!」說著,朝淩雲飛使個眼色,轉身一溜小跑去了。

  白飄羽大驚,轉身呼道:「丹鳳,你這死丫頭……」

  就在她轉身的那一瞬間,淩雲飛也不禁呆住了:這是怎生的一個美人啊!也不知上天怎地竟如此偏心,竟仿佛將世上所有的最美好的東西全給了她,她的全身各處,無論哪一寸地方,都是完美盡善,不管多麼會挑剔的人,只要見了她,也絕不可能再挑出一點什麼毛病來。除非是一個挑剔的聖賢,才會挑出這麼一點來:她無可挑剔。

  淩雲飛一見白飄羽,她的臉立時便紅了。輕聲道:「你別見怪……」淩雲飛歎道:「我素來自負文才過人,此刻竟尋不出一個字來形容公主的容貌。甚麼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如花解語、似玉生香、梨花帶雨,芍藥籠煙、傾國傾城,國色天香……那都嫌太辱沒了公主,在下萬萬未曾料到,公主竟是如此絕色美人。」這般話在別人口中說來,或覺有些肉麻,但若從淩雲飛口中說出,卻是通暢之極,叫人聽了十分受用。

  白飄羽臉上又是一紅,談笑道:「不想淩公亦是如此會取笑。」她容貌本是極美,此刻臉上一紅,更有一種怡情之意。

  淩雲飛道:「在下能順利到此,全憑公主之助,這裡先謝過了。」說著,竟深深一禮。

  白飄羽亦襝衽一禮,道:「我那張圖也無多大作用,全靠你自己的本事,聽我爹說,他連派兩批人去截你,都被你打敗了,你仍然能按正北方走。便是我爹的鞭棍,都沒能將你打倒,若只靠我那張圖,也幫不了多大忙。」

  淩雲飛道:「公主不肯受謝,好不令人佩服。」白飄羽幽幽一歎,道:「不知你拼死拼命闖到這裡,為的是什麼?」

  淩雲飛道:「既已成約,便自然要趕的。」他頓了一頓,又道:「我現在已是你爹的屬下了。」白飄羽也無驚異,道:「我知道了。」

  淩雲飛道:「此外的梅花可生得真好,不想公主竟還有這般興致。」他覺得說些教中之事無趣,故意岔開話題。

  白飄羽道:「你喜歡這裡嗎?那以後多來玩玩吧!」淩雲飛點頭道:「正要如此。」他看了白飄羽一眼,又道:「公主……」

  白飄羽打斷他道:「我爹又不是皇帝,你幹麼老叫我公主?」淩雲飛道:「教主之下,便是公主,在下自然要遵禮了。」白飄羽笑道:「原來你也這麼迂。"她輕輕歎了一聲,道;「教中上上下下,都是稱我阿羽,你為何不這樣稱呼我?」

  淩雲飛道:「教主這麼稱呼你,那是出自父女之情,別的人這麼稱呼你,則是出於一種愛惜之心。我現在既無出於親昵,也無出於愛惜,倒不大方便如此稱呼。既然你不喜歡稱你公主,那我以後仍叫你白姑娘吧!」

  白飄羽看著淩雲飛,雙眼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一閃,於是又轉過身去,道;「隨你的便吧。」淩雲飛走過去,輕聲道:「你不高興了?」

  白飄羽搖搖頭,道:「我錦衣玉食,安閒舒適,有什麼不高興的?」桂雲飛道;「你雖過著舒服口子,但我想你一定孤獨得很。高處不勝寒這個道理我還懂的。」

  白飄羽道:「我便孤獨又怎麼了?也沒有人會真的可憐我,來陪我。」淩雲飛道:「倒也是,世上人情淡泊,倒也難尋一知己。」

  白飄羽道:「你怎麼也說這種話,你難道也和我一樣孤獨麼?」淩雲飛點頭道:「雖不居高,亦仍然寒。劉湘子和燕北歸雖與我交好,卻只能算朋友而已,未必就其知己。」

  白飄羽歎道:「不想你我竟是際遇相同。」說著,將手裡的一條絲帕繞在指頭上玩弄,淩雲飛道:「看來你我還是同病相憐了。」白飄羽道:「別說得那麼可憐,這也是無可避免的。知己本就難尋,那又何必自憐。」

  淩雲飛道:「知己雖難尋,但朋友還可以做的,不知白姑娘可願與在下作朋友?」白飄羽道:「淩公子不嫌棄,我還有什麼話說?」

  淩雲飛笑道;「原來你也如此會取笑。」白飄羽聽了,不禁亦是嫣然一笑。

  兩人又說了許久,不時笑一笑,甚覺開心。淩雲飛竟沒得這一生來雖已有不少開心之事,但最為開心者,竟是在這一段時間。

  忽然間,天上又開始往下落一些紛紛小雪來,白飄羽歎道:「好景不長,正開心的時候,竟又下起雪來了。」淩雲飛道:「既然如此,我先告辭了。」白飄羽道:「不,丹鳳已經給你徹好茶了,就先到房裡避避雪吧!」

  淩雲飛不知怎的,竟有些不願離開了,聽了白對羽之言,甚覺願意,於是道;「也好,只怕弄髒了小妹的閨房。」

  白飄羽輕輕一笑,向淩雲飛招招手,兩人在梅林中轉了幾圈,便到了一座精緻的小樓前,白飄羽道:「進來吧!」在簷下將身上頭上的一些雪花打落了,便推開一扇小門進去了。淩雲飛亦打落身上的雪,跟著進去,卻發現不是正屋,而似是一間後房,但亦收拾得十分整齊,心道:「原來那梅林在屋後。」

  隨著白飄羽穿過了兩間小房,便已到了一間較大的房裡,一進房中,便覺得暖氣熏然,撲在臉上十分舒服。又有一股談談的不知何物之香,輕輕絲絲地直站人鼻,倒也十分愜意。

  丹鳳正自坐在地上煮茶,見兩人進來,笑道:「知心話說完了?」淩雲飛愕然,白飄羽卻佯怒道:「死丫頭,沒大設小的!」過去欲打,丹鳳撲地跳起,躲至淩雲飛身後,叫道:「啊呀。姑爺救命!」淩雲飛聽她稱自己姑爺,心下立時明白了,原來白飄羽和自己幾次相見,竟已暗生情意,而悶在心不好受,便對丹鳳說了,豈知丹鳳這個快嘴丫頭竟一下子說出來了,一時連他也驚了一下,不知如何措詞。

  白飄羽的臉立時紅透了,哈道:「丹鳳,你再胡說!」丹鳳始終躲在淩雲飛身後,笑道:「我剛才一直沒有去叫你們,就是讓你們說個痛快,看,我一共煮了五壺茶,你們慢慢喝吧,可一定要喝完呀!說著,瞅個空子竟奔了出去,虧得她身手快,順手還將門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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