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武俠 > 春雪瓶 | 上頁 下頁 |
第十二回 尋母入關單騎萬里 賞泉進殿一石千波(6) |
|
另一位漢子:「那一男一女看去是那位官員的保鏢,就在歇腳打尖時,他二人都是刀不離身,凝神注視著周圍的動靜。」 另外一位年長的漢子:「特別是那女人,別看她舉止文靜,要是動起手來,十個男子漢也敵不過。你看她手裡那刀口有多沉!」 春雪瓶從那幾個趕駱駝的閒談中,知德秀峰他們沿途已有戒備,一顆懸掛著的心才又稍稍踏實下來.。她一心趕路,只稍歇息片刻便又準備登程。她在站起身來向那幾個漢子告別時,忽又問道:「幾位長者在路上還可曾見到過一位騎著一匹大黑馬、年約三十余歲的女人 ?」 幾個漢子搖搖頭,都說不曾見過。 春雪瓶這才走出榆林,跨上大白馬繼續向東行去。她一路晝行夜宿,又過八天,便已來到玉門。她在西疆時,也曾多次聽人談起玉門關,特別是一些戍卒流人聚居的地方,一提到玉門關三字,便會牽動他們思鄉的愁腸,引起他們懷國的悲思。春雪瓶在天山時,晚上睡在床上,她母親也常常給她口授一些古文古詩,其中也有「羌笛無須怨揚柳,春風不度玉門關」的詩句。因此,在春雪瓶心中,玉門關一定是壁壘森嚴,雄踞天下,氣壯山河,把中原和西域一關鎖閉的地方。她萬萬沒有料到,來到玉門關前卻並不見有雄關險隘,也不見軍營守卒,只見在一片荒涼的砂礫地上聳立著一座光禿禿的土堆。三三兩兩從東路上過來的行人商旅,來到那座土堆面前,都停下步來,默默地祝福一番之後,便隨手拾起一片石塊或一團泥土,向那土堆一拋,然後便頭也不回地往兩而去。春雪瓶立馬道旁好奇地注視著那些行人商旅的舉動。她雖不懂得他們這種舉動的用意何在,但她從他們那悲戚蒼涼的神情裡,已隱隱猜測到了他們是在告別關內故土,投石以示永不回頭之意。春雪瓶也動了鄉思,不禁回頭向西望去,只見戈壁千里,一片黃塵滾滾,極目所至,哪見天山蹤影 !她的心也不禁有些悲涼起來。恰在這時,一位挑著兩壺茶水的老者往她身邊走來,將她和她的大白馬打量了一番,說道:「姑娘,喝碗茶去。我這茶是從井裡取水煎成的,特別解渴提神!」 春雪瓶:「謝謝你,老大爺,我不渴。」 賣茶老者:「這是關內水煎的茶,你這一去就再難喝到關內的水了。」 春雪瓶:「我不是去西,正是往關裡去的。」 賣茶老者:「哦,哦,原來如此!」他又挑著壺轉身離去。 春雪瓶看著老者那佝僂的背影,不禁突然動了惻隱之心,便忙策馬繞到他的面前,從身邊取出兩錢碎銀遞給他,說道:「老大爺,天這麼熱,回家涼涼去!這茶我全買了。」 老者接過碎銀,抬起一雙驚喜而又感激的眼睛仰望著她,說道:「多謝姑娘,我真走運,幾天前也在這裡遇上個與姑娘一樣好心的大嫂,也是一口茶都未喝,卻給了我許多銀兩!」接著他又發出一聲喟歎,說道:「還是女人的心慈 !」 春雪瓶的心裡不覺一動,問道:「老大爺,你說的那位大嫂是怎樣的一個人。」 老者:「長得十分清秀,騎著一匹大黑馬,鞍旁還掛有一一柄寶劍,也是往關裡去的。」 春雪瓶不由得感到一陣驚喜,忙又問道:「你是在幾時見到她的?當時的情景又是怎樣?」 老者思憶片刻,說道:「算來已有六天了。六天前的中午,我正在這近旁賣茶,忽然瞥見這土堆前面有人牽著,一匹大黑馬在那兒呆呆地站著,我還以為她是從關內來的,便挑著茶壺向她走去。不想還未走到她的身邊,她便忽然回過頭來將我瞬了一瞬,隨即使要上馬離去,我也是在她回過頭來的那一瞬間,才認出她是女人來的。我趕忙上前將她攔住,請她喝碗茶去。那位大嫂也不說話,只打量了我幾眼,隨即摸出一兩碎銀遞到我的手裡,說:『你都這麼大年紀了,何苦在這正熱的時候出來賣茶 !』我說:『我是個孤老頭子,不賣茶便沒有生計。』她又向我打聽這肅州現在府官是誰?我說:只知姓陳,可不知他的名諱。她還問我知不知道十七年前在這兒做府官的那位方大人的下落 ?我說:方大人只在肅州做了三年官府便調走了,去向我也不明。她問過這些話後,又在土堆站了一會兒才上馬向關內走去。」 春雪瓶離開艾比湖已快一月,行程已近四千里,她一路打聽母親的行蹤,都毫未探得一絲兒影跡,不料竟在不經意間從這賣茶水的老者口裡已打聽到了母親的消息。雖僅僅只是一鱗半爪,但她卻已感到有如親見一般,心裡已是欣慰萬分的了。春雪瓶心裡感到不解的是:母親為何要打聽那姓方的州官 ?那姓方的與母親又 有何干係?這在她心裡又無端的增添了一絲疑絮。春雪瓶再也無心去觀看那些向土堆投石告別的行旅,一縱大白馬直向嘉峪關賓士而去。春雪瓶晝夜兼程,只兩日一夜便已來到討來川岸,肅州城廊已經在望。她在岸邊飲馬稍歇,捧起那清涼的河水洗了洗臉,理理鬢髮拂去身上的塵沙,然後才上馬走進城去。春雪瓶在街上一邊找尋適意的客店,一邊觀賞這街市的繁華,行行看看,不覺來到一座高聳入雲的鼓樓面前。她在西疆哪曾見過這麼高的樓閣,不禁驚奇地停下步來舉目向樓上細細望去,見樓上四面懸著匾額,東額上寫著「東迎華嶽」;西額上寫著「西達伊吾」;南額上是「南望祁連」;北額是「北通沙漠」。春雪瓶在看到南額上寫的「南望祁連」那四個字時,不覺一動,心想:我正是為了要一闖祁連才進關來的! 於是便牽著馬向南街走去。她來到一個巷口,見巷口旁有一家客店的門上,掛著一塊「祁連客店」的招牌,緊靠客店右旁又有一家取名「祁連酒家』的飯館。春雪瓶見這到處都有「祁連」二字為名,卻也未見有甚令人可怕之處,她已不再猶豫,便在那家客店住了下來。客店掌櫃姓冷,年約四十開外,看去倒也通達隨和。他見春雪瓶是個單身的年輕姑娘,便將她安頓在東廂內院靠近他家眷住房的一間單房裡。那間房不大,隔壁就是冷掌櫃娘的臥房,窗外是牆,牆外便是南街巷口。巷口對面是一座大院,朱門粉牆,牆頭露出樓閣雕欄,一望便知是富豪人家居住的庭院。春雪瓶放好行囊,見天色尚早,便換了衣服,去到街上信步閑溜,不覺來到北門城樓。 她登樓一望,肅州全城都來人目,遠望祁連山層峰屏峙,巍峨磅薄,綿延千里,極目雲天,不見首尾;東望驛路漫漫,蜿蜓一線,行人車馬,去去來來,絡繹不絕。春雪瓶凝望著那幽邃空濛的祁連山,不禁又想起香姑那「賊多路險」的話來。而今眼前便是祁連山,眼下便是通向祁連山的道路,她準備就在肅州小住兩日,再暗暗打探一下她母親的行蹤,然後便闖祁連山直奔中原去。春雪瓶下了城樓,走出北門,沿著城邊小溪向東行去。她行至一座好似廟宇的殿堂門前,見有三三兩兩的遊人在那門前進進出出。她出於好奇,也跟著跨進門去,舉目一看,但見門內台壩上建有一樓一閣,矗立淩空,左右對峙,樓閣上面都有飛橋相通,看去十分引人注目。她又進一門,迎面橫額大書「古酒泉」三字一躍人目。春雪瓶不解這三字的由來正想找人問問,忽見有兩位秀士打扮的遊客滿面懊惱地從堂內走了出來。二人一邊走一邊嘟嚷著。 年紀大的那位秀士:「屠夫賊婦也來附庸風雅,把一座好好的涼廳占去尋歡作樂,真是大煞風景,令人敗興!」 年紀輕輕的秀士:「那男的是個什麼樣的武官?那女的又是何人?」 年紀大的秀士:「什麼武官!不過是個宰牛出生的遊擊!那女人乃是黑山熊馮天豹的小老婆,在這肅州城裡也真是令人『談虎色變』的人物。」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