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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駝鈴飄悠夢回戀母 草澤說異人去懷情(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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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在一年前,只有聽人談起馬賊,春雪瓶便會從心裡感到一種鄙夷和厭惡,可她現在對這些人卻充滿了親切和敬意。這種完全相反的變化是怎樣發生的呢?是和羅大伯接近中耳聞目染,也是她與姚遊擊、肖准等人的交手中得來的親身感受。春雪瓶帶著三分好奇七分敬意,隨著蓮姑向近旁的一一家木屋走去。正坐在木屋前編織用具的幾名漢子都停下手中活計,笑盈盈地招呼蓮姑,對她問長問短,顯得十分親熱。其中,一位年約三十來歲、斷了只臂膀的漢子,盯著春雪瓶,久久地打量了會,突然站起身來,張大一雙驚奇的眼睛,指著春雪瓶高聲說道:「不錯,我認出你來了,你就是名震西疆的飛駱駝 !」 春雪瓶不由一怔,不吭聲,也不點頭,只帶著幾分驚疑,含著幾分笑意,注視著那漢子。 其餘的幾個漢子聞聲早已站立起來,一齊圍到春雪瓶身邊,張大著一雙雙驚異的眼睛,將她全身上下仔仔細細地打量著。 斷臂漢子忙又對著春雪瓶說道:「姑娘,你不認識我,我可永遠也忘不了你呀!去年春天,我和一些窮苦的牧民兄弟在昌吉北邊的草原上放牧,忽從北邊沙漠裡竄出一群遊騎,劫去我們的馬匹,還搶走了弟兄的妻女,正當劫難降臨到我們身邊的時候,姑娘你正好趕來了。你單人獨馬追進沙漠,為我們奪回了妻女和牲口,我們還沒來得及向姑娘道聲謝,請姑娘留下個名,你就一揮鞭,縱馬跑開去。沒想到竟會在這個連狼也不敢來的地方又見到姑娘,我真算是福分不淺了 !」 春雪瓶羞澀地一笑,說道:「比起你們和外寇所作的爭戰來,我做的那點小事微不足道了。」 在旁的幾位漢子不禁連連發出一陣讚歎之聲。 蓮姑興奮得漲紅了臉,一把拉住春雪瓶,好像剛剛才和她認識似的,驚呼道:「哎呀,我的好姐姐,原來你就是飛駱駝!我一直還以為飛駱駝是從天上降下凡來的神仙呢!」 春雪瓶:「蓮姑妹妹,別去聽那些添枝加葉的傳說,你看,我這不是和你一樣都是普普通通的凡夫肉體嗎?」 蓮姑不勝欽佩地:「我爹常常說我不中用,連達美姑姑都不如,又哪能和姐姐相比呢!」 大家正談著,近旁兩家木屋門邊的幾位漢子也聞訊趕來,圍著春雪瓶誇著問那,弄得春雪瓶不知如何應對才好。一位跛著腳遲遲走來的漢子,分開圍著春雪瓶前面的幾個人,擠上前來,迎著春雪瓶問道:「你就是兩月前在烏蘇東城關口和姚遊擊對刀賭馬的春雪瓶吧 ?」 春雪瓶驚奇地望著他,點點頭。 那跛腳漢子伸出手來,高高翹起大拇指在春雪瓶面前晃了晃,說道:「有種,好樣的!你真算為我們出了口憋在心裡多少年的惡氣!」 春雪瓶:「你怎知這事?」 跛腳漢子:「馬強哥對我說的。聽那位驕橫跋扈常以『一裡三刀』誇豪西疆的姚遊擊,自那日敗在姑娘手裡後,又羞又惱,還因此大病一場呢!聽了真叫人痛快!」他說到這裡,也情不自禁地朗聲笑起來。 春雪瓶:「那次對馬,全是他自已討惹出來的,他也就怨不得我!」 跛腳漢子:「我知道,馬強哥把對刀的經過和當時的情景全都告訴我了。姑娘真了不得,只憑手裡一根馬鞭,便打得姚遊擊和他的十餘騎軍校丟盔棄甲,奪來了刀、馬!姑娘的本事,在西疆恐怕只有天山上的春龍大王爺才可以和你相比了 !」跛腳漢子了停了停,才又不勝感慨地說道:「只有那位天山的春龍大王爺已有多年不曾露面了,也不知還在人間不?」 春雪瓶聽那跛腳漢子又提到母親,心裡隱隱感到不安,便低下頭,不再應聲了。 蓮姑在一旁聽著,心裡感到驚奇已極,忙又拉著春雪瓶問道:「姐姐,那刀馬聽說原是羅大伯的,怎未見你把它帶來?」 春雪瓶:「我已經將那刀馬送還給羅大伯了。」 圍著她的那些漢子立即發出一陣吹呼聲,一個個的臉上都洋溢著興高采烈的神色,他們都為羅小虎重得刀馬而感到慶倖萬分。跛腳漢子更是振奮得揮臂掄拳,他回頭對周圍的漢子激昂地 說道:「咱羅大哥重得刀馬,真是如虎添翼,這下就更叫那些入侵來犯的狗崽子們有好受的了!」 春雪瓶從這些身體都殘廢衣服又很破爛的漢子身上,看到一種真誠的心性與豪邁的氣概,她的心被深深地感動了。對這些看去非常粗野的漢子,也不覺感到親切起來,她仰望著那些跛腳漢子,充滿真誠地問道:「大叔,這兒這麼荒野,缺吃少穿的,你們的日子怎麼過啊 !」 跛腳漢子朗聲一笑:「這裡雖然荒野,日子過得也很清苦,可巴依、伯克以至官兵都不敢到這兒來,我們可以不受欺壓」自由自在的過日子,這塊又荒又險的草澤也就變成我們窮哥兒們的福地了。」 春雪瓶不禁想起她和母親在天山深處苦度索居的那些日子,似覺和這些人有著相近的地方,又覺得和他們全然不是一樣。相近之處是那兒過得也很孤獨和清苦,甚至比這兒還更淒清,她母親似乎也在躲著什麼;全不一樣的則是,她卻從沒在想到過有誰敢欺壓她母親,她也從沒有怕過誰來。她和他們之間究竟有無相通之處,春雪瓶一時也弄不清楚,只感到一陣莫名的悵惘情緒襲上她的心頭。她告辭了那些漢子,又隨著蓮姑向山崗那頭走去。二人轉過崗尾,蓮姑指著緊靠崗尾處的一座土包對春雪瓶說道:「這就是達美姑姑的墳墓。」春雪瓶來到達美的墳墓前站定,見墳前並無石碑,只長著兩棵一人多高的柏樹。在兩棵還不到碗粗的枝幹上,各刻著一行歪歪斜斜但卻很醒目的字體。春雪瓶注目一看,一棵樹幹刻的是「達美之墓」四字;另一棵樹幹上則是長長的一行:「艾彌爾親手葬達美於此。」春雪瓶看後不覺低下頭去,心裡只感到一陣陣難言的悽楚。她又想起了那頂破舊的帳篷,耳邊也響起了羅大伯在講述達美之死時那悲愴的話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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