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城落日(66)_朱羽

六六

　　「我和毛子雲的事是發生在我丈夫被綁匪殺害之前，並不是在事後，我想這一點對你也許很重要。我買了一批江南的絲料子，是便宜貨，沒想到那是歹徒劫來的贓物。毛子雲很幫忙，為了答謝他，就在綏遠大飯店設宴招待他，酒後就和他糊裡糊塗地有了……」她的聲音變得很輕很輕：「那是一件錯誤，可是直到現在我還不明白這個錯誤是怎麼發生的：是毛子雲存心引誘我？還是我在報復丈夫對我的冷淡呢？——自那以後，我一心想結束這件錯誤，毛子雲卻很會纏人，我沒法子擺脫他。」

　　「從這件事情之後，到你丈夫出事之間有多久的時間呢？」

　　「大約有半年之久。」

　　「你和毛總隊長經常在一起嗎？」

　　「也不是經常，一個月總有四、五次。」

　　「你丈夫是否發現了呢？」

　　「沒有。他整天騎馬，不留意店裡的買賣，也不注意我的生活起居。」

　　「別說得太肯定，也許他是個粗中有細的人。再仔細想想：也許他已經發現了，而他不願意說出來。」

　　「不！」蘇錦華對這一點似乎很肯定。「我和毛子雲的私情，我丈夫絕對沒有發現。」

　　「那麼，還有別人知道嗎？你身邊的人……」

　　「只有梅香知道。」

　　「她會為了討好男主人而偷偷洩漏這個秘密嗎？」

　　「不會，她是我的心腹。」

　　「那個時候她才十三、四歲吧？……」

　　「梅香年紀輕，卻很懂事，她不會亂說話的。」

　　「好了！現在我們回到當你丈夫被匪綁走的那個時候吧！」鐵君石這時顯然有了概念，他逐一地提出問題。「當你接到綁匪勒索的資訊時，你最先找誰商量？」

　　「當然是找毛子雲。」

　　「他表示了什麼意見？」

　　「他先問我，我當時只覺得救人要緊，金錢算不了什麼。我做了對不起丈夫的事，我想趁這個機會作為贖罪的補償，……當時毛子雲同意我的做法，並且歉意地表示，綁匪太囂張，保安總隊幫不上忙，他實在很難過。不過他答應，事後使盡全力要抓到綁匪，追回那筆贖金。」

　　「你付了贖金，而你丈夫卻被撕了票。」

　　「我還遭到好幾個歹徒的輪番污辱。」蘇錦華回憶往事，又流露了忿恨之色。

　　「現在我們不妨假設：毛子雲想永久得到你，他派人綁架了你的丈夫，殺害了他，又得到一筆為數可觀的贖金，……你不曾這樣懷疑過嗎？」

　　「我的確這樣想過，但是我很快就打消了這種想法。」

　　「為什麼呢？」

　　「毛子雲很喜歡我，可以說很迷戀我，他捨不得教那幾個歹徒用那種方法對付我……再說，如果真是他派的人，絕不敢那樣胡作非為。」

　　蘇錦華的分析是對的，沒有那個男人願意自己心愛的女人受到那種糟蹋。

　　「事後毛子雲對他的承諾進行得很積極嗎？」

　　「誰知道？反正跟我是一拖再拖，我認為他是在敷衍我、玩弄我，所以我恨透了他，……後來……後來，我跟小蔡，是在作踐自己，也是在報復他……」蘇錦華好像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對了！提到小蔡，我倒想起來了，今天一大早劉副總隊長到我家去過，他說，秘密處決小蔡是怕他把我和毛子雲的私情揭露出來，這樣對大家都不好，是他自作主張。他聽說你在追問這件事，特地要我轉告你，不要再追查這件事了。」

　　劉長青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只是為了討好上司才做出這件傷天害理的事：也許這還算不上傷天害理，因為蔡雄本來就是個積惡多端的歹徒。但他還如此鄭重其事地請蘇錦華向鐵君石打招呼又未免太多餘了。這件事有毛子雲在他後面撐著，鐵君石又能把他怎麼樣呢？何況鐵君石要追查的是那個隱藏在背後的「無臉判官」，毒殺蔡雄的事已經變成雞毛蒜皮了。

　　現在，鐵君石更不會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了。時光飛快消逝，他心中所想的只有一件事——如何在日落之前救出魏小蘭。

　　「感謝你告訴我這麼多屬於你私人的秘密，」鐵君石輕喟地說：「但我並不認為這些對我目前的處境有什麼幫助，日落的時候，小蘭又要被切掉第二根指頭。」

　　「君石，我覺得你應該冷靜下來，仔細地想，想通兩件事：是誰劫走了小蘭？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小蘭？」

　　「是誰劫走了小蘭？這個問題在眼前是找不到答案的。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小蘭？答案是很簡單的：他們要使我狂亂，等我到達情緒狂亂、精神崩潰的邊緣時，他們再提出條件，我是一定全部答應的。」

　　「君石，你不能中計，你一定要鎮定。」

　　「沒有辦法，我不能讓小蘭為我受苦。」

　　蘇錦華突然想起那晚在荒漠中過夜的情景，他們擠在睡袋中，她沉睡在他的懷裡，雖然他們沒有做出超越界線的事，而那樣已經夠親密了。

　　「君石，你很愛她嗎？」

　　「你扯到那裡去了，」鐵君石嚷了起來：「這是無關私情的，多年來，她們母女倆一直在照顧我的生活起居。別說是小蘭，就是一個毫不相識的人，我也不能坐視不救呀？！」

　　「可是，目前的情況已經超越了你的能力範圍，你要保重。」蘇錦華拉起鐵君石的手，緊緊地握著。「最重要的是，你不能被敵人戰敗。」

　　鐵君石此時此刻是需要鼓勵和安慰的，他並沒有拒絕蘇錦華的慰藉，也托起她的手，讚賞她說：「你這雙手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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