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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第六回 衣冠禽獸留遺書

  史三娘瞪目道:「我字字金石,何雲太迂!」

  葛衣人想了想,忽問道:「南兄台與桑龍姑此刻算不算是個罪人?」

  史三娘略一怔神,朗聲應道:「論過去,他倆罪大惡極,無可寬恕,但現在,他倆已徹底悔過,如屬大悟前非的人,即使不死,也不宜追究既往!」

  葛衣人鼓掌道:「對啊!這就是說姑娘迂之處了!」

  史三娘心下一亮,正待答話,但葛衣人已然說了下去道:「南星元宮化父子二人,惡行固有輕重,悔改也有遲早,惟其向善則一,我佛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望善念之鑄,也不必分其輕重早晚。」

  他頓了一頓,又道:「倘令郎南宮化能從此洗心革面,化敗類為忠義,不特無礙其個人前途,抑且為我輩武林一大喜事。若他當真悔改了,怎麼不能克南家長子之職?」

  史三娘點點頭道:「唐古公子,是我錯了。話雖如此,只是那畜牲已成殘廢,且也從無悔改的跡象!」

  葛衣人雙眉一揚道:「怎會無悔改跡象?」

  史三娘默然不語,葛衣人續道:「南宮化身在昏迷間,卻曾兩度清醒,醒時已經恢復本性,兩次高呼,勸姑娘對別人手下留情,這還不是悟非明證麼?」

  史三娘嘴唇抖動,像要說什麼話,葛衣人繼道:「我知姑娘意思,即使令郎南宮化已能移惡向善,已經遲了,只緣身負痼疾,怎擔當得起掌管門戶,調度晚輩之責!」

  史三娘叫道:「對了,我就有這種隱憂,試問教一個殘廢的人來掌管門戶,豈非笑話,抑也有玷南家令譽!」

  葛衣人大笑道:「老夫說姑娘迂腐,迂的征結便在這裡,難道殘廢的人就永遠沒有希望?」

  史三娘憬然叫道:「你,你,你莫非又提療治那畜牲的事?」

  葛衣人點點頭道:「老夫久知長白山陰陽門的混元一氣功,不僅可以應敵拒強,抑能療治百殘,南宮化這小子,啞門穴被點之傷,諒混元功也可救治!」

  史三娘這才想起,她非不治兒子的傷殘,只緣前此,痛恨兒子不肖,不願醫他,任令殘廢一生;及至葛衣人點破迷津,又為一連串慘變當前,亂了方寸,竟也想它不起。此刻一想起,便已是心焦意急,恨不得立即把玉簫郎君救好。

  史三娘沉思半晌,才囁嚅問道:「我這般做法,不怕將來武林中人閒話?」

  這幾句話不過自掩自飾,其實心中並無不願。葛衣人正色道:「史姑娘毋庸多慮了,這些顧慮,老夫早已給你說明白,日後武林如有不服,老夫願以紫府宮掌門身份,替你南家闢謠絕謗!」

  史三娘淒然一笑,腰鏈嘩喇喇一舞,鏈影幌動,宛如抱拳施禮,然後叫道:「謝唐古公子指點迷津,我史三娘拜賜大德,終生不忘!」

  話聲才歇,陡聞廣亭之處,傳來陣陣呻吟之聲,場中各人一愕,翻身俱向筵席之前奔去。

  史三娘才騰身,已聞廣亭中有人尖嗓嚷道:「史老前輩快來,令郎恐怕不行了!」

  這當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慘事中的慘事,史三娘神昏智亂,也不回話,一徑兒身形連連彈去,疾如流星趕月,使的竟是馭氣飛行的絕頂輕功。

  但聽得她身後的葛衣人問道:「瑩兒,你說什麼,好端端地,怎麼南宮化這小子會不行了?」

  原來叫喊的人正是紫府徒弟耿瑩兒,她剛才與師妹姬兒到場中來合鬥史三娘的混元功,打個平手以後,史三娘已然憬悟前非,葛衣人怕她們在場闖禍,乃暗令退回廣亭等候。

  瑩兒遙遙呼道:「他,他竟嚼舌自裁,學他爹爹南老前輩一樣,趕赴黃泉之路!」

  葛衣人邊跑邊皺眉,又問:「他怎曉得嚼舌自裁,他不是已成白癡,永不會思想事情了麼?」

  瑩兒應道:「徒兒也不知,你老人家到來看,便能明白!」

  話才落,忽又叫道:「哎啃,他,他還寫下不少的字!」

  葛衣人無閑再問,和史三娘一起展開輕功,幾個起落,已然到了廣亭之前,相距不過半裡,以他們的功力,當真說到便到。

  史三娘一撲而前,抱著斜斜躺臥座上的玉簫郎君號啕大哭起來,竟然忘掉了檢視他致命傷勢。

  葛衣人先不理會史三娘,問他的陡弟瑩兒道:「他曾寫字,寫在那裡?」

  瑩兒指了一指玉簫郎君身前白絹,說道,「就在這兒,師傅你老人家瞧瞧便知!」

  葛衣人臉色凝重,挪近一看,但見一片斑斑血漬,赫然血書一封,想來必是玉簫郎君咬破手指書寫下來的了。

  他細細讀了下去,血書斷斷續續,書寫的人似在時醒時迷之情景勉強成篇。

  葛衣人暗中念著:「不孝兒史炎書稟母……」以下很模糊,瞧不真切,再看下去:「兒多行不義,目睹二娘玲妹先後棄世,尤以玲妹之死,乃由兒而起,兒負咎良深,不願……」以下也是一陣模糊不清。

  末尾雲:「兒決以身殉義,免玷南家屢世英譽,望娘恕兒不孝,不克奉養天年,以厥子職……」

  以上的文字,雖然時續時輟,但玉簫郎君疑以自裁來償贖生平罪戾,已是躍然紙上。葛衣人一看便已明白過來,喟然一聲長歎道:「孰謂南宮化這孩子沒有希望,孰謂他不會改過向善,人之善惡,終由環境造成,南宮化前此造孽……」喁了一陣,才道:「大抵是南兄台棄妻移情的因果報應了。」

  正伏在玉簫郎君身上哭得十分淒涼的史三娘,聽得葛衣人這聲長歎,急急止哭收淚,仰首咽噎問道:「唐古公子,你看到那畜牲所寫的字麼,講的是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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