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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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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的是熱爾維絲並未被嫉妒心所困擾,朗蒂埃的背信棄義和負心舉動倒讓她冷靜了許多,因為已經很久了,她心中毫不在乎與他的關係了。她並不苛意打聽便聽到了他許多肮髒的經歷。朗蒂埃與各種蕩婦有過性關係,甚至那些馬路上招搖過市的野妓都與他豬狗般地交媾;想到此她的嫉妒之意全無,但仍舊對他客客氣氣,以至於沒有足夠的溫怒與他一刀兩斷。然後,她卻難以輕易接受自己的情夫又有新戀的現實。維爾吉妮與馬路上的野妓當然不同。這對男女編織出這般事來,分明是戲弄於她,即使她對此不屑一顧,也忌恨他們不把她放在眼裡。同樣就當羅利歐太太或其他可惡的饒舌婦,在她面前故意提起布瓦松當了王八,戴了綠帽的時候,她會臉色蒼白,內心隱隱作痛,胸中怒火中燒。她緊緊咬住嘴唇,強壓內心的憤懣,她不願意讓自己的仇人們看見了快活。然而她似乎與朗蒂埃爭執過,因為,一天下午洛蒙茹小姐相信聽出了一記耳光的聲響,從那以後,朗蒂埃半個月都沒和她說話,後來還是他先來講和,祥和的情形又重新開始,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熱爾維絲無奈選擇了忍氣吞聲,為了使生活不要被攪得更糟,她不願再與維爾吉妮惡語相向,大打出手了。嗨!她已不再是20歲的人了,她也不再瘋狂地迷戀男人,更不會像當年讓別人的屁股露在眾人眼中,任她捶打,卻冒讓自己大失顏色的危險。不過。她卻免不了把那新仇舊恨加倍記在心頭。 古波卻到處嚷嚷起來,這個不願意正視自家女人與野男人私通的窩囊丈夫,現在卻大肆嘲笑布瓦松戴綠帽子。在自己家裡這算不了什麼,輪到別人了,在他看來這種事大滑稽可笑了。當鄰居的女人們跑去打聽那亂了章法的緋聞時,他竟鬼使神差地混跡其中。嗨!真是個無能的布瓦松!虧他還腰佩短劍在街上管教路人呢!後來,古波竟厚著臉開起熱爾維絲的玩笑來。瞧呀!她的相好一甩手就丟了她!她真不走運:起初與那些鐵匠們不歡而散,接著那帽子商玩弄她於掌股之間。可見她交往的那些人都不是什麼正經貨。她為何不去搭上一個泥水匠呢?泥水匠習慣于把石灰漿攪得粘稠而結實,他們對情感之類的事也會專一而實在。當然,他的這番話只能算是笑話,然而也不能不使熱爾維絲臉色變得鐵青,因為他用一雙灰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像是要把那些話連同鑽頭釘進她的體內似的。當他說到一些齷齪的話題時,她從來弄不明白他是在說笑還是當真。一個一年到頭年復一年醉酒的男人還有什麼理智可言;再說有些做丈夫的20歲時很會吃醋;可到了30歲酒精讓他們變得異常通融,哪能管得上妻子是否貞潔。 瞧呀!古波在金滴街上竟變得那樣傲氣十足,他把布瓦松稱為烏龜。這足可以讓那些好事的長舌者們閉上臭嘴了!現在他自己不是烏龜了。呀!這只有天知地知他知囉!當初他表面上似乎一無所知,那無非是不喜歡眾人在茶餘飯後議論他罷了。每個人都明瞭自家的底細,身上何處發癢就去搔什麼地方。而他呢,既然不覺得痛癢,何苦為取悅眾人去搔搔身子呢?那麼想想看,那警察是否聽到了些什麼?然而,這一次可是實情;人們看到了一雙廝混的情人,不能再說是謠言了。他不由地義憤填膺,他弄不明白,作為一個男人,一名政府公務人員竟能容忍家中有這般醜聞。警察布瓦松也許是喜歡別人嚼過的麵包吧!只能這樣解釋了。然而,每每夜晚來臨,古波煩悶無聊之際,覺得獨自與妻子在這閣樓的斗室裡廝守實在索然,於是按捺不住走下樓去,找到朗蒂埃挽住他上樓。自從自己的哥兒們不與他同住之後,他在這間陋室中覺得百無聊賴。當看到朗蒂埃與熱爾維絲冷眼相視時,還在其中撮合兩人。媽的!他難道要把眾人拋到雲霧山中?他還要為眾人已知曉的各得其所的桃色醜聞辯解嗎?他發出自嘲的冷笑,那雙醉漢特有的閃爍不定的眼中既有豁達的心胸,又有一切都要與帽子商分享的欲意,這樣生活才美滋美味。尤其是這些三人同室的夜晚真讓熱爾維絲弄不明白他是在說笑還是在當真。 在這是是非非之中朗蒂埃卻扮演著調停人的角色。他自持長者和公正的風範。有三次他阻止了古波家和布瓦松家的不和,讓他們言歸於好,兩家人和睦相處正是令他欣喜的事。由於朗蒂埃溫柔堅定的目光時刻普照著熱爾維絲和維爾吉妮,兩人始終裝出情誼篤深的模樣。而他呢,用指揮官般的冷靜操縱著一個金髮、另一個褐色頭髮的女人,用他的狡黠誘騙她們養肥自己。這天早上他吃過古波家的飯還未消化,又去吃布瓦松家的東西。哎!他一點也不覺得難為情!吞下了一家店後又著手去吃空第二個店鋪。總之,天下只有這種男人才有這個福分。 這一年的6月,娜娜第一次領了聖體。她快13歲了,像一支正在生長的蘆筍般高大,但卻透著幾分不掩廉恥的神情;因為她行為不端,去年教堂就不讓她聆聽聖課了;這一回神甫之所以准許她領聖體,無非是怕她不再來教堂,那樣街上就會多一個不信神靈的女孩。娜娜想到領聖體能有白長裙好穿,便歡喜地手舞足蹈。羅利歐夫婦是她的教父教母,他們逢人便說要送給她一條白長裙作為禮物,鬧得宅院裡無人不曉;羅拉太太要送她面紗和帽子,維爾吉妮給她一隻手提錢袋,朗蒂埃則送她一本祈禱書,如此行事讓古波夫婦從容等待領聖體儀式,不用為此過於發愁了。甚至布瓦松夫婦也選擇同一天大動炊具,請眾人喝酒,慶祝他們的喬遷之喜,這無疑是朗蒂埃提議的結果。他們邀請了古波夫婦和博歇夫婦,因為博歇的子女兒也領了第一次聖體。那天晚上大家能吃到羊腿肉和幾個別樣的菜肴。 儀式的頭天晚上,當娜娜正望著橫櫃上排列的各種贈品嘖嘖稱奇的當爾,古波喝得酩酊大醉地走進家門。巴黎空中的酒氣又把他熏倒了。他借著酒勁一把拽住妻子和女兒,滿嘴不合時宜的肮髒字眼脫口而出。然而娜娜平常在髒話堆裡耳濡目染,也變得說話放蕩而粗魯,每逢與母親爭吵,她毫不戒意地給母親冠以母駱駝和母牛的稱謂。 「拿麵包來!」古波嚷道,「我還要喝湯,蠢女人們!……哪來的這許多母狗們的衣服和化妝品!聽明白了,再不拿湯來,我可要坐在這堆臭東西上面了!」 「他喝多了就這樣嘴上沒譜!」熱爾維絲忍不住地嘟囔著。 她轉身對他說: 「湯正熱著呢,你瞎鬧什麼!」 娜娜顯出很有節制的模樣,因為她覺著今天的日子該安分才是。她繼續審視著櫃子上的禮品,裝著垂下眼瞼聽不明白父親的粗言穢語。但是古波晚上醉酒後總愛挑逗人作樂,他湊近娜娜的脖子說: 「我要把你的白長裙扔出去!嗯?你還像那個星期天一樣,把紙團塞在胸衣裡充當奶頭嗎?……是的,是的,先等等別生氣!我得先看看你在扭屁股呢!那都是漂亮衣服讓你心神不安!那些臭東西催你變成個騷女人……賤丫頭,快滾開!拿回你的臭爪子,把那些破爛扔進抽屜裡,否則別怪我替你把它們扔進茅坑!」 娜娜低下了頭,始終一言不發。她拿起那頂紗帽,問母親這帽子值多少錢。古波伸出胳膊要搶那帽子,熱爾維絲一把推開他嚷道: 「你別為難孩子,她挺乖的,沒做什麼不好的事!」 於是古波滿嘴噴糞地發作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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