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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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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拍手贊同這個主意。是啊,那個「鹹嘴」或許有福分去品嘗奶油豬蹄了。於是男人們一起離開了檯球館。外面下著小雨,路面上泛著黃色,因為檯球館的溫度太高,現在小雨淋在身上倒也無妨。古波帶著大家向馬爾加代街的那座鐵工廠走去,來到廠門口時,距下班的時間還差半個小時;古波用兩個銅幣打發一個孩子進裡面去報信,就說「鹹嘴」的老婆病了,要他馬上回家,不一會他便出現在廠門口,他一步三搖,卻顯出很平靜的樣子,因為,他的鼻子已經嗅出了美味佳餚的氣息。當瞥見他們躲在門後時,便嚷了起來: 「嘿!是你們這幫貨色!我料到是你們……嗯?我們吃什麼?」 在路易大媽店裡,當大家吮著豬蹄的小骨頭時,又重新詛咒起那些老闆來。「鹹嘴」說廠裡有了一批客戶的緊急訂貨。瞧!那猴子一下子變得和善了許多,就是有人不聽使喚,他仍顯出客氣的樣子,因為有人回來幹活,他已覺得很幸運了。再說,絕對可以放心,沒有一個老闆會趕走「鹹嘴」。因為,像他這樣老到能幹的工人眼下再也找不到了。吃過豬蹄之後,眾人又吃了一盤炒雞蛋。每人喝了一瓶酒,那是路易大媽從奧維爾涅弄來的,這種紫紅色的酒味道十分濃烈。大家自然又興奮異常。飯後品嘗果品時,「鹹嘴」也嚷道: 「那猴子老闆,他能把我怎樣?最近他不是在廠裡掛上一隻大鐘嗎?好一隻大鐘,對待奴隸的工具……好呵!今天那鐘會響,媽的!那又有誰敢把我扯回到鐵砧上去幹活呢?我已經賣了五天的命了,該是我消遣一番的時候了……他敢罵我一個字,我要他好瞧的!」 「我呀,」古波嚴肅地說,「我不得不撇下你們了,我得幹活去了,我向妻子發過誓……你們在這裡樂吧,我的心會留下陪伴我的好朋友的。」 然而,其他男人都嘲笑著他。他卻顯得態度堅決,所以當他要去哥侖布大叔店裡先去取回幹活工具的時候,眾人便送他出了門。到了酒店之後哥侖布從凳子下面把那工具袋拿了出來,放在他面前,然後,又陪大家喝了一杯酒,一小時過去了,男人們又一個個地爭先恐後地請酒。古波一時又厭倦起來,都是這夥人糾纏著古波,他只好又將工具袋放回到凳子底下,因為那工具袋礙手礙腳,讓他無法靠近酒巴台。別太傻了!明天再去布爾基農家也不遲。其他四個人正在興致勃勃地爭論著薪水問題,並不理會他;他也並不多作解釋,只是向大家建議去大馬路上溜達上一小圈,也好活動活動雙腿。此時,雨已經停了。 這群人沿著一排房子甩著手行進了兩百來步路;因為街上的風讓他們有些不悅,始終找不出一句話來說。他們緩步而行,並不在意走到哪裡去,不知不覺來到了魚市街,進了弗郎索瓦的店裡,竟又喝起酒來。確實,他們需要的竟是如此這般的放鬆。街上滿是泥濘,太讓人掃興了,這時候,恐怕警察都懶得上街值勤!朗蒂埃把哥兒們推進一間小隔間,那裡面只能容下一張桌子,一扇帶磨沙玻璃的隔斷把小間與店裡的大廳隔開。他經常來此飲酒,這裡更自由些。哥兒們聚在這裡不是很愜意嗎?這裡就像在自己的家裡,想小憩一番也用不著拘束!他向店主要過一份報紙,盡其展開,緊皺眉頭,聚精會神地瀏覽了起來。古波和「靴子」開始打牌,桌上散落著兩隻酒瓶和五隻杯子。 「喂!這報紙上都在放些什麼屁?」「烤肉」問朗蒂埃。 他並沒有立刻回答。然後,也並不抬起眼睛說道: 「我在看有關議院的報道。瞧這些不值錢的共和黨派,好沒志氣的左派人物!民眾們推舉他們為議員是讓他們光吃不幹嗎?……民眾們奉他們為上帝,可他們卻與那班混帳部長們暗中做交易!要說我,假如有人推舉我為議員,我會登上講壇說:『他媽的!嗯!沒什麼好說的,這就是我的政見。』」 「你們知道嗎?前些天晚上,拿破崙三世當著朝廷裡的眾臣和老婆打起架來了,」「鹹嘴」津津樂道地講述著,「拿破崙三世喝醉了酒,並沒有什麼緣故,據說是一句玩笑話,便引起了爭鬥。」 「別談論那令人作嘔的政治了!」古波嚷著說,「念念那些兇殺案的消息,倒還有些奇妙之處。」 他邊說著又回到了牌局上,他說: 「我出三張同九和三張『王后』Q……晦,這些裙衩之流總圍著我轉。」 這時候大家喝下了杯中的酒。朗蒂埃高聲念著一則報上的消息: 蓋容市(位於高納馬爾內區)剛剛發生了一件駭人聽聞的命案,兒子用一把鏟子打死了自己的父親,為的是要搶他的三十個銅幣…… 所有的人都發出驚叫聲,豈有此理!能去看他上斷頭臺才算痛快!不,上斷頭臺也不解恨,非把他剁成肉醬不可!還有一個溺死嬰兒的女子也讓他們非常氣憤;然而明蒂埃卻惻隱之心大發,他認為那溺死嬰兒的女人是可以原諒的,一切的罪過都源於那個引誘她的男人,如果那壞男人不在女人的肚子裡種下孽種,也就不會有她把孩子扔進茅坑裡的事了。而最使他們興奮不已的要數某侯爵非凡壯舉的那則報道……那位侯爵夜裡兩點鐘舞會結束後走到街上,在榮軍院街遇上三個歹徒,他勇敢地與他們搏鬥,連手套都沒有脫去,用腦袋撞他們的肚子就把其中的兩個歹徒撞得四腳朝天,揪著第三個歹徒的耳朵送到了警察局裡。嘿!他多有力氣呀!只可惜他竟是個貴族。 「你們再聽這條,」朗蒂埃接著說,「我又要念有關貴族的消息了:『伯萊蒂尼子爵夫人把長女嫁給禦營副官瓦朗高男爵。結婚時送的禮品中僅花紗一項就值三十多萬法郎……』」 「這與我們有何相於?」「烤肉」打斷了朗蒂埃說:「誰管她們的內衣是什麼顏色……那小丫頭有再多的花紗,她的身子與別的女人不也是一個樣嗎?」 朗蒂埃扯著臉要讀完那條新聞,「鹹嘴」一把搶過那張報紙,放在屁股底下坐了上去,他說: 「嗨!別念了,夠了!你看報紙的功用,不就是墊屁股嗎?」 此時,「靴子」正用眼睛盯著自己手中的牌,原來他已做到九十三點了。 「老朋友,你輸了。」大家對古波說。 大家又要來兩瓶酒,這樣酒杯就不至於總是空著了。大家的醉意也漸濃。將近五點鐘的時候,局面漸漸令人厭惡起來,正因為如此,朗蒂埃不再做聲了,甚至試圖溜開。到了酒客們耍起酒瘋,把酒倒在地上的時候,他更會不自在了。正在這時古波站起身來做起醉漢畫十字的遊戲來。朗蒂埃趁著大家對著古波起哄的時候,他悄悄地溜出了門。朋友們甚至沒有察覺他的離去。朗蒂埃也喝了不少酒,到了外面待他活動了一番手腳,便清醒了過來;他安然地回到了店裡,並告訴熱爾維絲,說古波正同好些朋友在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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