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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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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複審前案一事在格朗莫蘭家族中引起了強烈反彈。在這一方面,雖說德尼澤可以得到該家族的有力支持,但為維護預審工作的一致性,他又不得不進行一些鬥爭。德拉什納耶夫婦高叫他們勝利了,因為他們一直認為盧博是兇手,認為盧博想及早得到德莫法十字架的房產,所以德拉什納耶夫婦認為現在是廢除遺囑的好機會。但要想廢除遺囑,就必須說明塞芙麗娜道德敗壞和忘恩負義。為此,他們同意盧博所說他妻子是同謀這一觀點,但德拉什納耶認為塞芙麗娜幫助丈夫行兇殺人根本不是要報所謂的被姦污之仇,而是想及早把遺產弄到手。結果,德拉什納耶夫婦同德尼澤發生矛盾。特別是貝爾特,她對兒時的朋友十分刻薄,為對方羅織了許多罪名。德尼澤則對塞芙麗娜辯護,誰敢觸動他的結論,即他用邏輯推理得出的結論,他就會火冒三丈。他驕傲地說,他的邏輯推理系統嚴密,只要抽去一磚一瓦,整個推理大廈就可能倒塌。 就這件事兒,德拉什納耶夫婦同博納翁太太在法官辦公室發生爭執。過去博納翁太太一直為盧博夫婦辯護,現在她只好放棄盧博,但仍為塞芙麗娜辯護。在感情上她無法接受對塞芙麗娜的攻擊。她喜歡塞芙麗娜的如花容貌,對她的作風問題顯得十分寬容,對傳奇式的血案悲劇倍感驚訝。博納翁夫人態度明朗,她說她十分蔑視金錢,侄女又來糾纏遺產問題,難道就不感到害臊嗎?要是說塞芙麗娜有罪,那不就等於完全贊同盧博的供詞了嗎?董事長的清白名聲不是又要受到玷污嗎?即使預審時未能全部查出真相,但為了家族的榮譽,至少也應杜撰一個故事。博納翁太太不無悽楚地談到魯昂的社交界。她現在已不能左右那裡的形勢,這一案件在那裡引起了極大轟動。現在她年老色衰,失去了當年金髮美女那豐腴的身段,現在她的交際花地位已被勒布克推事的夫人奪去。勒布克夫人是位婷婷玉立的棕發女郎。前一天,有人還悄悄在勒布克家議論董事長生前的放蕩行為,路易塞特之死以及那些惡意誹謗的傳聞。 此時,德尼澤先生插口說,勒布克先生將以陪審員的身分參加下次審判大會。德拉什納耶夫婦這才不再吱聲,有些擔心,準備讓步。博納翁太太忙安慰侄女,說法院定會盡職盡責,審判長是她老朋友德巴澤耶先生,德巴澤耶先生因患關節炎,很久不到博納翁家去了。她說第二位陪審員是肖梅特先生,他是受博納翁太太保護的年輕代理檢察長之父,所以博納翁太太心頭踏實。在提到肖梅特先生的名字時,她嘴角露出了一絲苦笑,因為近來這位年輕的代理檢察長常去勒布克家。但這是博納翁太太的主意,說是怕影響年輕人的前程。 在這起喧赫一時的案件開庭之日,關於法國要打仗的傳聞紛至遝來,全國處於動亂之中,大大削弱了這場法庭辯論的重要性,但魯昂城照舊熱鬧了三天。法院裡門庭若市,保留的席位全被城裡的太太們占去了。諾曼底公爵的府邸自改成法院以來,從來沒有如此熱鬧過,時值七月盛夏,下午天氣十分炎熱,陽光照在橡木護牆板和白色耶穌石雕像上,也照在路易十二時代的天花板上。大廳後部飾有石雕,那裡掛著蜜蜂圖案帷幕,二樓飾有許多雕花木板,有用柔和金色漆成的小隔間。開庭前,眾人就感到悶得喘不過氣來。婦女爭相站起,望著證據桌上格朗莫蘭那塊懷錶、塞芙麗娜那沾滿血跡的襯衣、兩名兇手使用過的刀子。從巴黎來的一位律師很引人注目,他是卡布什的辯護人。在陪審團席位上並排坐著十二位魯昂人,他們都穿著莊重合身的黑色禮服。庭長宣佈開庭,站席上的觀眾發出一陣擁擠聲,庭長只好威嚇把他們趕出去。 辯論開始前,陪審員首先宣誓,然後傳呼證人。此時,觀眾席上又傳來一陣騷動。在提到博納翁太太和德拉什納耶先生的名字時,大廳裡人頭鑽動。女士們對雅克特別感興趣。不停地望著他。兩名被告在四名憲兵押送下走進法庭,眾人的目光就馬上集中到他倆身上,並悄聲議論。眾人感到他倆相貌兇狠、下流,一副強盜相。盧博身穿深色上衣,領帶歪斜,像個不修邊幅的人。他那蒼老的神態、遲鈍的面孔,和他那一身肥肉,叫人吃驚。 至於卡布什,如大家想像的那樣,身穿肥大的藍色工作服,拳頭很大,是典型的殺人犯形象。他長著一個食肉動物的下巴,一看就知道是那種常在森林裡幹壞事的傢伙。審訊證實了眾人的推想,卡布什有些回答引起台下一陣陣騷動。對庭長的提問,卡布什一概回答說不知道。他不知道懷錶怎麼跑到了他家;不知道他為什麼放跑了所謂的兇手。卡布什一直堅持自己最初的說法,一位神秘的陌生人趁夜色跑走了,他聽見了那人的腳步聲。當問他為什麼要奸屍時,卡布什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並且勃然大怒,憲兵只好用力按住他的胳膊。不,不對,他根本不愛塞芙麗娜,也無意佔有她,說他想奸屍純系謠言。塞芙麗娜是貴婦人,而他長相粗野,又坐過牢,那豈不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後來卡布什平靜下來,顯得異常沉默,只偶爾吐出幾個單音節的字詞。對法庭如何判決,他毫不在意。 盧博也是如此,堅持起訴書中提到的觀點。他介紹殺害格朗莫蘭的經過,否認妻子與此案有關,但盧博講話時斷時續,目光迷離,聲音變調,似乎邊講邊尋找或捏造某些細節。審判長一再敦促他老實交待,並不時點出他話語中的紕漏之處。後來盧博一聳肩,乾脆不再開口。既然你們認為謬誤就是真理,那我去談真實情況還有什麼用?盧博這樣做是蔑視法庭,對他十分不利。眾人發現兩個被告互不理睬,而且相互怒目而視,認為他兩事先已經串通一氣,並可能訂有攻守同盟。他們說他倆根本互不相識,並互相指控對罵,看來他們是有意把審判工作引入歧途。審判長巧妙地牽著被告的鼻子,讓他們往事先設好的圈套裡鑽。直到審判結束,宣佈判決結果後,盧博才松了一口氣。那天還請了幾位次要證人出庭,由於天氣太熱,有兩位女士在五點左右暈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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