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左拉 > 人面獸心 | 上頁 下頁 |
五八 |
|
塞芙麗娜慢慢摘下帽子,在脫大衣時,她打起哆嗦,因為那裡太冷。火爐旁小箱子裡有煤塊和木柴。塞芙麗娜顧不得大衣,馬上去生爐子。她高興了,剛進屋時的不安消失了。為這愛情之夜做點事情叫她高興。她想到自己將同雅克暖和地渡過一夜,心頭充滿了私奔的柔情蜜意。他們早就盼望能有這麼一天,但一直沒有機會。他們多麼希望這一天能早日到來呀!爐子裡的火燒旺之後,塞芙麗娜又去做別的準備工作,把椅子放好,抽出白床單鋪在床上。床很大,鋪床叫她大傷腦筋。最令塞芙麗娜苦惱的是,食品櫃裡沒有吃喝的東西,可能最近幾天,佩克當家把麵包板上的麵包屑都吃光了,家裡只剩下那截蠟燭,可是睡覺時並不需要點燈。房間裡一暖和,塞芙麗娜就變得活躍了。她站在房子中央向周圍望了一眼,看是否還缺少什麼。 在塞芙麗娜奇怪,雅克為什麼還不來之際,一聲汽笛把她吸引到窗前,原來是十一點二十開往勒阿弗爾的直達快車啟動了。窗下是寬闊的火車站,鐵軌一直從車站通往巴蒂涅勒隧道。路基上鋪著白雪,黑色鐵軌呈扇形鋪開。機車、車廂和車場的房屋都披著白裝,悄悄睡著了。月臺的寬大廊棚和飾著鏤空花紋的歐洲橋架的拐彎處,白茫茫全是積雪。夜色裡,對面羅馬大街的樓房仍顯得很髒,黃色牆壁在雪景中顯得十分雜亂。開往勒阿弗爾去的直達列車出現了,灰色的列車爬行著。頭燈劃破夜空,閃爍著耀眼的光柱。塞芙麗娜目送列車消失在橋下,車尾那三盞紅燈映照在白雪上。她轉身回屋時不由哆嗦了一下。那裡確實只有她一個人嗎?她似乎感到有人在她的脖頸上吹氣,熱氣透過衣服鑽進了她的肌體裡。她睜大眼睛四下張望,不見任何人影。 雅克幹什麼去了,怎麼這麼晚還不來?十分鐘又過去了,門外傳來輕輕的叩門聲,是用指尖刮磨門板的聲音。塞芙麗娜開始有些擔心,但她馬上明白了,忙去開門。是雅克,他帶來了一瓶馬拉加麝香葡萄酒和一塊大蛋糕。 塞芙麗娜不由笑逐顏開,柔情脈脈摟住雅克的脖子:「喔,你真好,什麼都想到了!」 雅克馬上示意,不讓她講話:「噓!噓!」 塞芙麗娜壓低聲音,她以為女門房在雅克身後。其實沒有,雅克運氣也不錯,他正要按鈴,見樓門打開了,一位太太領著女兒走出,可能是多韋涅家的客人,所以他進來時也無人發現。但在樓道口,雅克見有一扇門半開半閉,是女報販正在盆子裡洗東西。 「別吱聲,好不好?說話聲音輕一些!」 塞芙麗娜答應著,激情難耐地把雅克緊緊抱住,在他臉上無聲地親吻著。他們如此神秘,竊竊私語,塞芙麗娜感到十分高興。 「好,好!你瞧著吧,鄰居們會以為是兩隻小耗子在吱叫呢!」 塞芙麗娜躡手躡腳準備餐具:兩個大盤子、兩隻酒杯、兩把小刀。當某件東西發出響聲時,她就停一下,很想開懷大笑。 雅克高興地望著情婦,悄聲說:「我想你一定餓了吧?」 「是呀,我都餓壞了!魯昂那頓飯太差了!」 「那,要不要我下樓去買一隻雞?」 「啊,不必了,那你就進不來了!不必了,有蛋糕就可以了。」 他們馬上入座,並肩擠在一起,幾乎是坐在同一張椅子上。他們把點心一分為二,像一對淘氣的小情人大口吃起來。塞芙麗娜叫嚷口渴,一口氣喝了兩杯馬拉加酒,立刻雙頰緋紅。爐子在他們身後熊熊燃燒,熱氣熏人。雅克情不自禁在情婦背上響亮地吻了一口,塞芙麗娜急忙拉住他說:「噓!噓!」 她示意他側耳細聽。在寂靜中,樓下多韋涅家又響起低沉而有節奏音樂聲,是那些小姐在舉辦家庭舞會。隔壁女報販把洗衣水倒往樓道口的污水槽裡,回身關上了房門。此時,樓下的跳舞聲停了一下。外面是寧靜的白雪世界,只能聽到低沉的車輪聲。一列火車啟動,汽笛聲像是輕輕的嗚咽聲。 雅克喃喃地說:「是十二點差十分開往奧特伊的列車。」 然後,雅克像是在提醒塞芙麗娜,悄聲說:「睡覺吧!親愛的,嗯?」 塞芙麗娜沒有回答,她在幸福之餘想起了往事,想起她同丈夫在這裡度過的那幾個小時。難道今天是那次午飯的繼續?他們是在同一張桌子上,在同樣的樂聲中,吃著同樣的點心。這使她激奮、迷惘。塞芙麗娜沉浸在回憶之中,迫切感到應把一切的一切統統告訴雅克,把自己的身心完全交給他。這種心情近似肉欲,難以區分。她感到自己應進一步把自己交給他。要是在擁抱之際,在卿卿我我的時刻把這一切統統告訴情夫,他們的關係就會更加親密。往事重現在眼前,丈夫就在那裡。塞芙麗娜扭過臉,似乎又看見丈夫毛茸茸的短手從自己肩後伸出,去取那把刀子。 雅克催促道:「上床吧,親愛的!」 塞芙麗娜打了個寒噤。她感到雅克又把嘴唇貼在自己的嘴上,再次封住她的嘴,不讓她開口。她悄悄站起來,迅速脫去衣服,鑽進被窩,連掉在地板上的連衣裙也顧不得拾起來。雅克也顧不得收拾飯桌上狼藉的杯盤。蠟燭即將燃盡,燈光開始搖曳。當雅克也脫掉衣服躺下去時,兩人的肉體一接觸,欲火發洩,兩人都氣喘吁吁。臥室裡氣氛寧靜,除樓下傳來陣陣音樂聲之外,沒有任何別的聲息。他們的肢體發狂地顫抖,深深地痙攣,令人暈眩。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