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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法齊精疲力盡,雅克扶她躺下,安慰她,吻她,答應不久再來看望她。等法齊姑媽昏昏入睡之後,雅克走近坐在爐子旁邊的塞芙麗娜面前。雅克伸出一個手指,微微一笑,示意塞芙麗娜別作聲。塞芙麗娜一仰頭,伸出小嘴,雅克一彎腰,把自己的嘴片貼到她的嘴上。兩人閉住眼睛,屏住呼吸,悄悄接了個長吻。當他們睜開眼睛時,見芙洛爾推門進來,站在門口盯著他們。他們不由大驚失色。

  芙洛爾用沙啞的聲音問:「還要麵包嗎,太太?」

  塞芙麗娜羞慚、厭煩,結巴著說:「不,不要了,謝謝!」

  雅克用狂怒的眼睛盯著芙洛爾。他嘴唇抖動,似乎想說什麼,但又猶豫不決。他憤怒地做了個威嚇人的動作,沒吱聲便走了出去,砰地把房門關上了。

  芙洛爾站在那裡沒有動。她身材高大,是處女的體型,金髮上壓著一頂大帽子。每個星期五,她總看見眼前這位太太坐在這列火車上。她的猜測有道理,她讓他們單獨留在裡屋就是想找到一點證據。現在她終於找到了,可以深信無疑了。看來她心愛的男子根本不愛她,卻愛上了這位身材瘦小,毫不足取的女性。那夜雅克曾想佔有她,但遭到了她的拒絕,後來她曾感到懊喪。現在回想起那件事兒,她不由怒火中燒,真想大哭一場。她的想法很簡單,要是她當時答應雅克,現在雅克親吻的就應該是她了。她怎樣才能單獨同雅克待在一起,摟住他的脖子說:「要我吧!我以前太笨,不懂這些事兒!」但她現在已無能為力,一腔怒火從心頭燃起,她要把一腔怨恨統統發洩到身材瘦弱、驚魂未定、說話結巴的盧博太太身上。她那只強壯好鬥的手臂可以像抓小雞一樣把對方掐死。她為什麼不敢動手呢?芙洛爾發誓要報仇,她瞭解情敵不少事情,就那些事便可以把對方關進大牢。可是現在,對方卻逍遙自在,同賣身投靠權勢人物的下流女子一樣。芙洛爾不由醋意大發,怒火中燒,便把剩下的麵包和梨全拿走了,她的動作十分粗野。

  「既然太太不需要,我拿去給別人吃!」

  三點,四點,時間過得真慢,似乎停止了走動。眾人十分疲勞,怒氣越來越大。夜幕已經降臨,鉛灰色的夜幕壓在一望無際的銀白色田野上。每過十分鐘就有人走出去,從遠處張望,以瞭解清除工作的進度,回來後他們總說機車似乎還沒有挖出來。兩位英國小姐也害怕地哭起來。廚房一角,棕發少婦靠著勒阿弗爾那個小夥子的肩睡著了,她丈夫對此卻視而不見。在那種時刻,他也顧不上這些了。房間裡溫度下降,大家都冷得發抖,但無人想到去加劈柴。那位美國人走了,他說躺在車廂軟墊椅子上也許更舒適。別人也一樣,和他的想法一致,深感遺憾。要是留在車上,至少可以瞭解工作進度,心情就不會如此焦慮了。英國太太揚言要回車廂睡覺,眾人只好攔住她。有人把蠟燭放在桌角,燭火照著躲在昏暗廚房裡的乘客,一個個垂頭喪氣,悶悶不樂,十分絕望。

  在機車那邊,清掃工作已近尾聲,士兵們已把機車周圍的積雪清除乾淨,正在打掃車前軌道上的積雪。司機和司爐又回到了崗位上。

  雅克發現大雪已停,信心倍增。扳道工奧齊勒對雅克講過,隧道另一側馬洛內方向積雪要少得多。雅克問奧齊勒:「您是步行從隧道走過來的,隧道裡還可以自由進出嗎?」

  「我說過,可以過去。我負責!」

  卡布什像巨人一樣拼命勞動,神態羞怯氣惱。由於同法院那起糾葛,想悄悄溜走,但被雅克叫住了。

  「喂,夥計,請把坡上的鏟子遞給我!萬一路上需要,到時好用。」

  卡布什辦完這件事兒,雅克用力握住他的手,說明對他的尊敬之情。因為雅克看到了他是如何工作的。

  「您是個正派人!」

  雅克的友好話語使卡布什頗為感動。卡布什笑得喘不過氣來,只吐出了兩個字:「謝謝!」

  米薩爾在預審法官那裡控告過卡布什,但現在他們又言歸於好。米薩爾對雅克的話點頭表示贊同,嘴角微露笑意。米薩爾早就不鏟雪,雙手插兜,那狡黠的目光從車頭一直看到車尾,想僥倖從車輪下撿點什麼東西。

  列車長和雅克決定試一下,但佩克卻跳下去,站在鐵軌上叫雅克:「喂,您過來看看,有個汽缸被撞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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