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左拉 > 人面獸心 | 上頁 下頁
三一


  盧博夫婦相對而視,沒有動彈。怎麼,難道案子就這樣結束了?他們得救了,因為兇手已被抓獲。他們感到內心有愧,良心受責,對剛才不得已而講出的話感到茫然,但歡樂超過了心頭上的不安,他們對雅克一笑,感到一身輕快,準備到外面走走,等候法官的放行命令。此時,看門人給法官送來一封信。

  德尼澤馬上坐回辦公桌旁,認真讀信,把三名人犯忘在了一旁。那是司法部給他的信,是他在預審之前盼望已久的上司指示。這封信似乎給他潑了一盆冷水,他的臉色愈來愈冷漠,又恢復了死板的神態。他有時也斜著眼睛瞟一下盧博夫婦,似乎想起了他們說過的一句什麼話。盧博夫婦短暫的歡樂消失了,又變得焦慮起來。法官為什麼要瞟他們呢?難道他們在巴黎發現了那封兩行字的短信?那是他們夫婦的一大失誤,這事一直攪得他們心神不定。塞芙麗娜同卡米·拉莫特秘書長很熟,多次在董事長家遇見他,也知道由他負責清理死者遺留下來的文件。盧博感到遺憾,遺憾沒有派妻子去巴黎拜訪一下秘書長。萬一鐵路公司在謠言的壓力下要解雇他時,他妻子多少總可以求秘書長保護他一下吧!他們夫婦目不轉睛地盯著法官,發現法官的臉色更加陰沉,這說明這封信打亂了法官一天的工作興趣,使他困惑不解。一見此景,盧博夫婦更感到擔心。

  德尼澤放下信,瞪著大眼睛全神貫注地盯著盧博夫婦和雅克。然後他無可奈何地說:「好吧,以後再說!重新開始……你們可以走了。」

  當下三人走到門口時,法官忍不住又叫住雅克。上司指示德尼澤在尚未取得一致意見之前,先不要採取行動,但法官想弄明白是什麼事情使上司否定了他的結論。

  法官說:「請您等一下,還有一個小問題。」

  盧博夫婦只好在走廊上站住,門雖開著,但他們不能出去,為什麼事兒又把雅克留住了呢?如果沒弄明白要向雅克瞭解什麼事,他們就不會走開。他們退回去,原地踏步,由於雙腿酸痛,他倆就並肩坐在長凳上。他們曾在那裡坐等了好幾個小時,感到十分疲勞。

  雅克出來後,盧博困難地站起身來說:「我們在等您,咱們一塊兒回車站去吧,嗯?」

  但雅克把臉轉向他處,神態窘迫,似乎有意躲開塞芙麗娜的目光,她正在死死盯著他。

  雅克說:「法官感到為難,不知該怎麼辦。他問我兇手會不會是兩個人,因為我在勒阿弗爾說過,有個黑東西壓在老東西腿上,法官還想打聽這方面的情況。他相信那是毛毯,派人去找尋,想聽聽我的意見。天哪!對,那可能是條毛毯。」

  盧博夫婦周身發抖,看來法官已經發現他們這條線索,只要雅克一句話,他們兩位就會完蛋,而雅克肯定知道實情。最後他們聊著離開那裡,塞芙麗娜夾在兩個男子中間。

  來到街上時,盧博說:「老弟,我妻子要去巴黎辦點事兒,需要一天時間。要是她需要找人幫助,那就請您把她帶去吧!」

  【五】

  十一點十五分,歐洲橋道房準時吹響了兩聲喇叭,通知從勒阿弗爾開來的快車已從巴蒂涅勒隧道鑽出準備進站。轉盤轉動,列車短鳴一聲進站了。煞車聲吱吱,煙氣聲突突。列車一過魯昂,天空就一直下雨,傾盆大雨把列車淋得全是水。

  車門門閂尚未全部打開,就有一扇門被推開。車還未停穩,塞芙麗娜就靈巧地跳到了月臺上。她乘坐的車廂在車尾,只好穿過下車的旅客群,在小孩和行李中擠來擠去,一直擠到機車旁邊。雅克站在機車平臺上,準備把機車開進車場,佩克正在忙著擦車。

  塞芙麗娜踮起腳尖說:「喂,說定了,三點半我在卡迪內大街等您。請您領我去見您們主任,我要向他表示謝意。」

  讓妻子去感謝巴蒂涅勒車場主任的幫助,這是盧博的藉口,因為這樣司機就會特別關照他夫人,以便進一步密切他們同雅克的關係。

  雅克滿身灰塵,又被大雨澆了個透心涼。他一路頂風冒雨,累得精疲力竭。他嚴肅地望著塞芙麗娜,沒有吱聲。在勒阿弗爾,他不好意思拒絕盧博的要求,但一想到要同這位女性單獨待在一起,他就心慌意亂,就想佔有她。

  塞芙麗娜見雅克一身髒汙,分不出鼻子和眼睛,既驚訝又厭惡,但她仍舊裝出甜蜜的樣子,含情脈脈地望著他,笑著說:「這事可全靠您了,嗯?」

  她用戴手套的手扶住鐵把手,把腳尖踮得更高,佩克殷切地提醒她:「小心弄髒衣服!」

  雅克只好開口,他口氣生硬地說:「好吧,卡迪內大街見!但願該死的大雨別把我淋垮,鬼天氣!」

  雅克的狼狽相感動了塞芙麗娜,他似乎是為了她才挨雨淋的。她補充說:「喔,把您淋成了這個樣子,可是我一點也沒淋著,這?您知道嗎?我一直在惦記著您。這場大雨叫我失望,但一想到是您早上把我帶來,晚上又要把我送回去,我就感到十分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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