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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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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克明白同樣的問題也會讓他回答,他該怎麼回答呢?因為他本可以說那人也是一臉絡腮鬍子。總之,這些人與他毫不相干,他為什麼不講真話呢?但當他的目光從盧博身上移到塞芙麗娜身上時,他發現她正在強烈地全心全意懇求他,雅克動心了,身上哆嗦,似乎舊病復發。怎麼,難道他愛她?難道他真心相愛又無意摧殘的女子就是她?此刻,由於心慌意亂,雅克的記憶又變得模糊了,又感到盧博並不像那個兇手。雅克感到兩眼模糊,開始懷疑自己剛才所講,感到十分後悔。 德尼澤問他:「那人同盧博一樣也是滿臉鬍子?」 雅克老老實實地說:「先生,我的確無法回答您。時間太倉促,只有一剎那,我什麼也沒有看清,什麼也無法肯定。」 但德尼澤先生抓住不放,堅持要問,因為他想弄明白他對盧博的懷疑是否有根據。他追問雅克,又逼問盧博。後來盧博把兇手的特徵告訴了他:身材高大魁梧,沒有鬍子,身穿工作服。總之,那人是個同盧博長相完全不同的人,而雅克支吾搪塞,說不清道不明,所以法官只有相信盧博的口供。由此德尼澤得出結論,他的調查方向正確,證人提供的兇手特徵完全正確,別的證詞只會進一步證實這一點。受過不公正待遇的盧博夫婦將使兇手的腦袋搬家。 盧博夫婦和雅克在證詞上簽字畫押之後,德尼澤說:「請你們先到裡面去,等我傳呼你們。」 法官立即下令帶犯人,他神采奕奕地對書記官說:「洛朗,罪犯抓到了!」 房門打開,兩名警察押著一個小夥子進來。那人身材高大,年紀在二十五|三十歲之間。照法官指示,警察們退了出去,那裡只留下卡布什。卡布什十分驚訝,像只被圍捕的野獸,十分狂怒。他粗脖子、大手掌。金髮白麵,鬍子稀少,像捲曲的細金絲,又細又軟。他大臉膛、低額頭,說明是位愛激動的莽漢,但從他的大嘴巴和形同馴服狗彘的方鼻頭來看,他又顯得溫和聽話。那天早上,在他們到森林深處他的破屋抓他時,他被那些莫名其妙的指責激怒,但也感到驚慌失措。他的工作服被撕破,神色真像被告,又像陰險的強盜。監獄生活可以把最正直的人折磨成強盜的模樣。天色已晚,屋裡很昏暗,卡布什這才顯得安靜了一些。看門人端來一盞大燈,上面裝著個大球形燈罩,燈光照在卡布什臉上,他仍是一動不動。 德尼澤用厚眼皮的灰色大眼睛盯著卡布什,他沒有吱聲。這是一次無聲的較量,是野蠻、狡詐、佈滿陷阱的精神折磨之前的首次較量。由於對方是犯人,怎麼對待他,法律都允許,因為罪犯只有認罪的權利。 審訊開始,進程十分緩慢。 「您知道您身犯何罪嗎?」 卡布什怒氣已消,悶聲悶氣地說:「沒有人告訴我身犯何罪,但是我已經猜到,因為眾人早已對此事議論紛紛。」 「您認識格朗莫蘭先生嗎?」 「當然,熟得很呢!」 「一位名叫路易塞特的女孩是您的情婦,在博納翁太太家當過女傭……」 卡步什突然狂怒起來氣得兩眼直冒火。 「媽的,說這話的人是撒謊,可恥!路易塞特根本不是我的情婦!」 「聽說您生性粗暴,曾因爭吵殺人被判過五年徒刑?」 卡布什低下頭,那次判刑是他的一大恥辱。他喃喃著說:「是他先動手打我的。我被關了四年,提前一年釋放了。」 德尼澤問:「您說路易塞特不是您的情婦?」 卡布什攥緊雙拳,低沉、斷續地說:「您應該知道!我獲釋時她還是個小女孩,還不到十四歲。當時別人都躲著我,有人還向我扔石頭,但她沒有。我在森林裡遇見她之後,她接近我,同我聊天,對我很好。噢,她是個多好的女孩呀!於是,我倆就成了朋友,經常拉著手漫步。那段生活太幸福了!當然她一天天長大,我經常想念她,這是實情,因為我非常喜歡她,愛她愛得發瘋,她也很喜歡我。您說的那種關係在以後也許會出現,可惜我們被迫分手了。她被派到杜安維爾那位太太家……後來的一天晚上,我從採石場回家,見她像瘋子一樣站在我家門口,憔悴不堪,身上發燙。她不敢回到父母那裡去,就留在我家。噢,媽的,他是豬玀!我本該馬上殺死他!」 法官一抿薄嘴唇,對卡布什這種誠懇的語氣感到吃驚。他決心謹慎從事,因為對手比他想像的還要厲害。 「對,我聽說過那個女孩杜撰的故事,但請您注意一下,格朗莫蘭先生的為人足以能駁回您對他的指控,您的指控無人相信。」 卡布什怒火中燒,雙目圓瞪,雙手抖動。他哆嗦著說:「什麼?我們杜撰過什麼?是他們在說謊,卻反過來誣衊我們說謊!」 「但您不必把自己打扮成無辜。我盤問過米薩爾,就是您情婦的繼父。必要時,我可以叫他來對質,讓您聽聽他是怎麼講的,所以您回答我時要當心,我們有人證,什麼都已知道,勸您實話實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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