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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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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馬上客氣地同德拉納耶太太打招呼。他是個善於交際的法官,同魯昂一帶的上流社會素有來往。 「請坐,夫人!」 他親自為年輕太太拉了一把椅子。德拉什納耶太太是位身體嬌弱的金髮女郎,其貌不揚,令人噁心。她身穿一身孝服。法官對德拉什納耶先生只是禮貌地客氣了一下,臉色依然高傲。德拉什納耶也是頭金髮,他身體瘦弱,卅六歲就在法院當推事。德尼澤認為德拉什納耶的勳章是靠老丈人的威望和父親的功勞。德拉什納耶父親原來在混合委員會工作,也是法官,頗有建樹。在德尼澤眼裡,德拉什納耶屬得寵的富有法官,雖然才能平庸卻職位顯赫,靠關係或財產可以青雲直上。而他本人屬既窮又沒有保護人的法官,他們困難重重,晉升無望,只好永遠等待下去。所以他感到有必要讓對方明白他在這間屋子裡的絕對權威。在這裡,他對來人的自由擁有絕對權,只要他高興,他的一句話就可以使證人變為被告,可以立即逮捕他。 德尼澤說:「請原諒,夫人,我不得不把您請來,這又要讓您傷心了。我知道,您和我一樣強烈希望儘早查明真相,緝拿兇手。」 他作手勢告訴書記官,訊問已經開始。書記官是個瘦高個兒黃臉膛青年。 法官剛開始提問,德拉什納耶坐在一旁見法官不理睬他,便主動開口替妻子回答。他甚至把對岳父遺囑的不滿情緒也統統傾吐了出來。岳父把那麼多東西留給別人,數量之大幾乎占去全部遺產三百七十萬法郎的一半,這叫人如何理解呢?受贈之人五花八門,竟全是他們素不相識的女性!其中一位是在羅歇街擺攤賣紫羅蘭的小個子賣花女。所以他無法接受這份遺囑,希望在刑事訴訟案結束後廢除這份不合情理的遺囑。 德拉什納耶恨得咬牙切齒,怒氣衝天。這表明他是個大笨蛋,是個鑽進錢眼兒的頑固鄉巴佬。法官瞇縫著灰色的大眼睛盯著德拉什納耶,他既嫉妒又蔑視這位低能兒,他得了二百萬遺產仍然不滿足。有這麼多錢財,他遲早會官運亨通,會到皇宮去任職。 法官開口說:「我認為您這樣做是不妥的,因為只有在饋贈部分超過遺產半數時,才能對遺囑提出異議,而現在的情況並非如此。」 法官轉身對書記官說:「喂,落朗,這些話沒有記上吧?」 書記官是個老手,微微一笑,叫法官放心。 德拉什納耶尖刻地說:「但我相信,誰也不會認為我會把德莫法十字架那份房產讓給盧博夫婦。她是僕人之女,為什麼給她如此貴重的禮品?又是以什麼身分送給她的?況且,要是一旦查明他們與此案有牽連……」 德尼澤又把話題拉到案情上來。 「說實話,您相信此說?」 「當然!假如他們事先知道了遺囑內容,就會盼望我岳父早死,這個道理很簡單呀!況且他們是在他生前最後同他聊過天的人,這一切的一切都令人生疑。」 法官發現自己的新方案被打亂,有些不耐煩。他轉身對貝爾特說:「太太,您呢?您相信自己孩童時代的夥伴會犯罪嗎?」 貝爾特在回答之前,望了丈夫一眼。婚後不久,他們兩人的壞脾氣和冷漠態度就相互影響、滲透,越變越壞,是丈夫把她推到了塞芙麗娜一邊。要是依著她,為收回房地產,她主張馬上逮捕塞芙麗娜。 貝爾特終於開口了,她說:「天哪,法官先生,她從小就是個壞孩子。」 「怎麼,難道在杜安維爾時,她就行為不端嗎?」 「噢,這倒不是,先生。但父親本來就不該收留她!」 她那假正經的資產階級本性在這句話中暴露無遺。她們這種人永遠不允許別人挑自己的毛病。她以「魯昂最賢慧的女子」而自豪,在魯昂城誰敢不尊敬她,誰敢不歡迎她。 她接著說:「但是,人一旦養成輕浮放蕩習氣之後……總之,有許多我本來不相信的事情,今天卻變成了事實。」 德尼澤又做了個不耐煩的手勢。他早已放棄這條線索,誰再堅持誰就是他的敵人,就是向他的聰明才智挑戰。他高聲說:「但我們可以進行推理啊!盧博夫婦不至於為及早得到遺產就對令尊下毒手吧!否則我們或多或少總能發現一點蛛絲馬跡吧!我一直在調查,看看有無跡象表明他們急於佔有那筆遺產。所以要懷疑他們,這個作案動機不充分,我們應該另尋原因,但又找不到,你們也提供不出什麼情況。再者,請你們回顧一下,難道你們沒有發現他們不具備作案的物質條件嗎?沒有人看見他們鑽進包廂,相反卻有人證明他們回到了自己車廂裡。要是他們作案,那就必須在他們的車廂同包廂之間往返一次,而在兩個車廂中間還隔著三節車廂。列車在全速前進,幾分鐘就能跑完那段路,他們怎麼能往返一次呢?我找司爐和司機瞭解過,他們認為只有老手才能那麼沉著冷靜。一句話,幹這種事兒,女性根本不可能,而沒有妻子陪同,丈夫單獨去幹又太冒險。況且,他們為什麼要行兇殺人呢?去殺害剛剛幫助他們擺脫了困境的恩人?不,這肯定不會。這一假設站不住腳,所以必須另尋線索。嗯,對了,要是有人從魯昂上車,然後就在第一站下車,這個人倒有作案可能,而且他又在最近講過要殺死董事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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