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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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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納博先生終於穿著大衣,衣扣嚴整,佩帶著一枚合適的小勳章走了進來。他首先開了口說: 「啊!你們來啦!……看樣子你們是在鬧事……」 他停頓了一下,然後冷淡而有禮貌地補充說: 「大家請坐吧,我很希望能談一談。」 礦工們轉過身去,尋找座位。幾個人大著膽坐到椅子上,也有一些人擔心弄壞織錦的椅面,仍然站著。 接著是一陣沉默。埃納博先生把他的安樂椅拉到壁爐跟前,用心觀看各個代表,力圖辨認出他們的面孔。他先認出了躲在最後一排的皮埃隆,隨後,他的目光就停在坐在他對面的艾蒂安身上。 「好吧,你們要跟我談什麼?」他問。 他正等著艾蒂安開口,然而馬赫走上前來,這使他著實吃了一驚,不由自主地又補充說: 「怎麼!是你!一向表現得十分通情達理的好工人,從蒙蘇礦井一開始就在那裡工作的老工人!……啊!這可不好,你當不滿分子的頭目,真使我感到難過!」 馬赫眼也不抬地聽經理說著。然後,他開始用猶豫而低沉的聲音說道: 「經理先生,正因為我是個安分守己的人,沒有任何可指摘的地方,同事們才推選了我。這應當使您看出,我們並不是吵吵嚷嚷地鬧事,也不是存心不良故意搗亂。我們只要求公平合理,我們再也不願意忍饑挨餓,我們認為現在是該好好談談如何保證我們天天能吃上麵包的時候了。」 他的聲音逐漸堅定起來。他抬起兩眼望著經理繼續說: 「您很清楚,我們是不能夠接受您的新辦法的……有人說我們坑木支得不好。我們對這項工作下工夫不夠,這是事實;可是,要是我們下到工夫,我們每天得到的工錢就更少了,我們掙的錢本來就不夠我們吃飽飯的,而那樣就更沒辦法了,會一下子把您的工人全趕跑的。多給一些工錢,我們以後就會把坑木支好,我們就可以花費一定的時間來做這項工作,就不會拚命只顧挖煤了。沒有別的辦法,要想把工作做好,就必須花錢……可是您想出的是什麼辦法?那是我們所不能理解的,您知道嗎?您降低了每車煤的工價,還硬說降低的工價,將由另付的坑木錢補上。假如真是這樣,我們還可以少吃一點虧,因為支坑木是最費時間的事。但是,使我們氣憤的是,事情並非如此。公司根本沒給補上,只是從每車煤上多抽出兩生丁裝進了自己的口袋,事情就是這樣!」 「對,對,這是事實,」其他代表看到埃納博先生狠狠地作了個手勢,好像要阻止馬赫說下去,就這樣咕噥說。 但是,馬赫沒容經理插話。現在,他已經說開了頭,話從心裡自然而然地往外湧,有時候連他自己聽著也很驚訝,好像是另一個人在借他的嘴說話似的。這些都是他的肺腑之言,是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在他心裡積存了多久的話。他講述了每個礦工的痛苦,講述了艱苦的勞動,講述了牛馬般的生活,講述了孩子老婆在家裡叫餓的情形。他提到最近幾次領回的可憐的工錢,又是罰金,又是停工,所剩已寥寥無幾了,拿回家裡以後家家都放聲大哭。難道真的決心要把他們置於死地嗎? 「經理先生,」他最後說,「我們到您這兒來,是為告訴您,如果橫豎也是餓死,那我們寧肯坐著餓死,這樣還可以少受點罪……我們既然已離開了礦井,那麼,只有公司答應了我們的條件,我們才會下井。公司要降低每車煤的工錢,坑木另行付款,而我們要求一切照舊,並且要求每車煤再增加五生丁……現在就看您是不是講公道,是不是願意恢復工作了。」 一些礦工立即應聲說道: 「就是這樣……他說的正是我們大家心裡的話……我們只要求講理。」 另一些沒有說話的人,也都點頭表示贊同。豪華的客廳和那些金銀刺繡、珍奇古董,對他們說來全都不復存在了,他們也不再感覺到他們穿著沉重的鞋子踩在上面的地毯。 「你們也要容我說句話嘛,」埃納博先生發火了,終於喊叫起來。「不管怎麼說,要說公司每車煤多賺兩個生丁,那不是事實……我們算一算吧。」 接著是一片混亂的爭論。經理為了分化代表們,設法讓皮埃隆說話,皮埃隆躲躲閃閃,支吾其詞。勒瓦克則與他相反,數他能鬧,顛三倒四地亂說一通,連他自己也不瞭解自己說的是什麼。在這裝飾富麗、溫暖如春的客廳裡充滿了粗魯的怨聲。 「你們要是一齊說,我們就永遠也談不好。」埃納博說。 他又恢復了鎮靜和在嚴峻中並不顯得粗暴的禮貌,這是一個管理人接到命令,並且要人遵守這一命令的那種態度。從談話一開始,他就一直盯著艾蒂安,設法要使這個年輕人不再保持沉默,所以他不再爭論兩生丁的問題,突然把話題擴展開來。 「不,你們應該承認事實,你們受到了可惡的煽動,現在有一種瘟疫,在所有工人中蔓延,腐蝕著最老實的工人……哦!我不需要任何人公開承認,我自己看得清清楚楚,你們從前是那麼安分守己,現在有人把你們教唆壞了,不是嗎?有人答應改善你們的生活,說現在是該你們當家做主人了……最後使你們加入了那個臭名昭著的『國際』,那是個土匪組織,他們的美夢就是要毀滅社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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