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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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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還在侮辱災難!」他叫起來了,「靜一靜!英國的爵士們!法官們,聽聽我的控訴吧!啊!我求你們可憐可憐。可憐誰?可憐你們自己。誰受到了危險?你們自己。難道你們還沒有看見你們在一架天平上,一頭是你們的權勢,一頭是你們的責任嗎?上天正在稱你們的重量。喂,不要笑。想一想。天平的搖擺就是你們良心的抖動。你們並不是壞人。你們像別的人一樣,既不好也不壞。你們自以為是神仙;可是明天生了病,你們就能看到你們的神性怎樣發高燒,打哆嗦了。我們都是一樣的人。我要對正直的人講話,這兒有這樣的人;我要對有智慧的人講話,這兒有這樣的人;我要對慷慨的心靈講話,這兒有這樣的心靈。你們是父親、兒子和兄弟;因此你們時常會受到感動。在你們當中,今天早上望著自己的孩子睜開眼睛的人是善良的。人心都是一樣。人性不是別的東西,只是一顆赤子之心。在壓迫者和被壓迫者之間的區別,不過是因為地位不同罷了。你們騎在別人頭上,這不是你們的錯兒,這是社會混亂的罪惡。建築物的結構不好,自然一切都是歪歪斜斜的。上面的一層把下面的一層壓壞了。請你們聽好,我來告訴你們。啊!你們有勢力,就應該友愛,你們是偉大的,就應該仁慈。如果你們能知道我看見過的東西就好了!說來傷心,下面是多麼淒慘呀!老百姓都在地牢裡。多少無罪的人被定了罪啊!沒有陽光,沒有空氣,沒有道德,沒有希望;最可怕的是,老百姓都在那兒等待著。你們應該瞭解他們的災難。有的人雖然活著,可是跟死了的人差不了多少。有的小姑娘從八歲便開始賣淫,到了二十歲就變成了老婆子。殘酷的刑罰達到了可怕的程度。我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不去選擇詞句,自然有點亂七八糟。就拿昨天來說吧,站在這兒的我,曾看到一個被拴在鐵鍊上的人赤著身子躺在地上,肚子上放著一堆石頭,在酷刑當中斷了氣。你們知道這些事情嗎?不知道。如果你們知道這些事,便不敢尋歡作樂了。你們當中有誰到新堡去過嗎?在那兒,有人在煤礦上拿煤塊填滿自己的肚子,哄騙饑餓。瞧!蘭開斯特州的黎伯吉斯特城,由於窮困變成了一個村莊。我認為丹麥的喬治親王並不需要這十萬幾內亞的額外津貼。我贊成窮人入醫院不要預付喪葬費。在卡那馮和屈司摩,也像在屈司比昌一樣,百姓的赤貧是可怕的。在斯得拉得福,他們因為沒有錢,不能消滅沼澤的災害。整個蘭卡州的工場都關了門。到處都是失業。你們知道哈勒喜的漁人在捕不著魚的時候拿樹皮草根充饑嗎?你們知道,在柏吞一拉撒什,現在還在搜捕麻風病人,他們只要從躲藏的地方出來,人家就射擊他們嗎?在亞裡什柏萊,你們當中就有一位是這個城的爵爺,那兒經常鬧荒年。在科芬德裡的盆克芮吉,剛才你們還給那兒的大教堂送禮,養肥那位主教,在那裡,老百姓的小屋裡沒有床鋪,他們讓嬰兒睡在地上挖出來的土洞裡,所以嬰兒的生命不是從搖籃,而是從墳墓裡開始的。這都是我親眼看見的!各位爵爺,你們知道什麼人繳納你們通過的捐稅嗎?在死亡邊緣上掙扎的人。哎呀!你們錯了。你們走的是一條錯誤的道路。你們用加深窮人貧困的辦法,增加有錢人的財富。應該翻過來做。什麼!拿勞動者的東西賞給遊手好閒的人;拿衣不蔽體的人的東西賞給衣食無憂的人;拿窮人的東西賞給王子!不錯!我身上還有共和主義的血液。我厭惡這些事情。我討厭國王!女人們是多麼無恥啊!我聽到過一個悲慘的故事。我痛恨查理二世!我父親愛過的一個女人,在他流亡的時候,獻身給這個國王,她簡直是個婊子!查理二世,詹姆士二世;一個無賴,一個壞蛋。國王是什麼?一個優柔寡斷的小人,色情和低能的奴隸。要國王有什麼用?你們把王族這個寄生蟲喂得飽飽的!你們把這條蚯蚓養成一條蟒。你們把這條蛔蟲變成一條龍。可憐可憐窮人吧!為了王室的利益,你們增加捐稅。當心你們頒佈的法律。當心你們踩在腳底下的螞蟻窟。看看下面吧。啊!大人先生們,下面還有平民小百姓哪!可憐可憐吧。是的,可憐你們自己!因為群眾已經奄奄一息了,下面的死了,上面的也活不成。死亡就是休止,身上任何部分也不能例外。天黑了,誰也看不見日光。你們是自私自利的人嗎?那就救救別人吧。船沉了,不拘哪個乘客都有關係。這一部分人葬身海底,另外的一部分人也不能倖免。要知道,深淵正在等待著所有的人。」 壓制不住的笑聲更加厲害了。再說,在這種場合,只要話說得過分一點就能鬧得哄堂大笑。 表面上滑稽,內心沉痛,沒有比這種痛苦更屈辱的了,沒有比這種怒火更深邃的了。格溫普蘭現在的心情就是這樣。他的話指的是這個方向,他的臉指的卻是另外一個方向。這個處境多麼可怕呀!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刺耳。 「這些傢伙還樂哪!太好了!諷刺面對著垂死的痛苦。嘲笑挪揄臨終的叫聲。它們有無限的權力。也許如此。好!咱們走著瞧吧。瞧!我就是它們當中的一個。可憐的人們啊,我也是你們當中的一個!一個國王出賣了我。一個窮人收留了我。誰毀了我?一個國王。誰醫好了我,撫養了我?一個忍饑受餓的人。我是克朗查理爵士,可是我仍然是格溫普蘭。我是大人物中間的一個,可是我仍舊屬老百姓。我置身在這些朝歡暮樂的人當中,可是我仍舊和受苦的人在一起。唉!這個社會是不合理的。真正的社會早晚總有一天會來的。那時候就沒有貴族了,人人都是自由人。沒有主人,只有做父親的人。這就是將來。再也用不著卑躬屈膝,再也用不著低三下四,不再有愚昧無知,不再有做牛做馬的人,不再有奉承拍馬的人,不再有奴僕,不再有國土了。只有光明!現在呢,我在這兒。我有權利,我要使用它。它是權利嗎?如果我為我自己使用它,它就不是權利;如果我為所有的人使用它,它就是權利。我既然是爵士,我就有對爵士們講話的權利。我的社會底層的弟兄們啊,我要把你們的貧困告訴他們。我要拿著一把百姓的破布站起來,我要把奴隸們的窮苦抖在奴隸主身上,使這些得天獨厚、妄自尊大的人再也不能夠忘記受難人的存在,使這些王子再也不能擺脫受盡熬煎的窮人;如果它是蟲於,那也是活該倒黴;如果它落在獅子身上,那就太好了!」 說到這兒,格溫普蘭轉過身來,望著跪在第四個羊毛座榻旁邊寫字的人員。 「這些跪著的人是幹什麼的?你們在做什麼?站起來吧,你們是人。」 格溫普蘭突然對爵士們不屑一顧的這些下級官員說的這番話,使議會裡歡樂的氣氛達於極點。剛才他們大叫:「好啊!」現在他們大叫:「烏拉!」動作也從鼓掌變成了手舞足蹈。簡直跟「綠箱子」那兒的情形一樣。不過不同的是,在「綠箱子」那兒,笑聲是格溫普蘭的成功,在這兒,笑聲卻是他的毀滅。殺人是嘲笑的結果。人類的笑聲有時會使盡它所有的力量去殺人。笑聲變成了暴行。冷嘲熱諷像雨點一樣打在他身上。詼諧是會場裡的愚蠢行動。俏皮而愚蠢的冷笑,撇開了事實,不去加以研究,把問題一筆勾銷,而不去加以解決。一件意外的事情是一個問號。付之一笑正如嘲笑一個問葫蘆。斯芬克斯從來不笑,它是躲在悶葫蘆後面的。 響起了互相矛盾的叫聲。 「夠了!夠了!」——「再來一個!再來一個!」勒不士特男爵威廉·法麥用裡克一基乃依攻擊莎士比亞的話罵格溫普蘭: 「Histrio!minia!①」 ①拉丁文:蹩腳戲子!小丑! 服安爵士,第二十九位男爵,是一位道貌岸然的人,他嚷道: 「我們又回到了禽獸能說話的時代啦。一隻野獸居然在人類中間說起人話來了。」 「聽聽巴蘭的驢於說些什麼,」雅穆斯爵士補充說。 雅穆斯爵士是個圓鼻子、歪嘴巴的傢伙,顯得非常聰明伶俐。 「林諾這個叛徒睡在墳墓裡受到了懲罰。這個兒子就是父親的報應,」利施菲爾和科芬德裡的主教約翰·豪這樣說,格溫普蘭剛才談過他的俸祿問題。 「他撒謊!」柯爾蒙來爵士說,這是一位法學淵博的立法者。「他把『嚴厲無情之刑』叫做酷刑,其實這是一種很好的刑罰。英國根本沒有酷刑。」 拉柏男爵湯麥斯·溫特渥斯對大法官說: 「大法官閣下,散會吧!」 「不!不!讓他講下去!很有趣!嗨!嗨!嗨!烏拉!」 年輕的爵士們這樣嚷叫著,他們簡直鬧騰到瘋狂的地步。其中有四個特別感到好笑,同時又感到憤怒。他們是羅徹斯特伯爵羅棱斯·海德,坦涅特伯爵湯麥斯·突夫頓,哈登子爵和蒙塔古公爵。 「回到你的狗窩裡去吧,格溫普蘭!」羅徹斯特嚷道。 「打倒他!打倒他!打倒他!」坦涅特叫道。 哈登子爵從衣袋裡掏出一枚便士,扔在格溫普蘭身上。 格林威治伯爵約翰·坎柏爾、利維斯伯爵沙凡吉、哈佛沙姆男爵湯卜蓀、瓦林敦、厄斯克裡克、羅勒斯登、羅金漢、卡忒勒特、蘭德爾、巴塞斯特·美涅德、韓斯登、卡納爾馮、卡芬狄士、柏林敦、霍爾德來斯伯爵羅伯特·達爾賽以及普裡穆斯伯爵窩塞·溫莎一起拍手喝彩。 格溫普蘭講話的聲音被這種地獄或者萬神殿裡的鬧聲淹沒了。只能聽見這麼一句話:「你們要當心!」 蒙塔古公爵拉爾夫,剛剛離開牛津的一個嘴上沒毛的小夥子,從他的第十九個公爵的席位上走了下來,抱著兩隻膀子,站在格溫普蘭面前。一把刀的刀刃總有一處最鋒利的地方,同樣的,一個聲音也總有一個最傷人的聲調。蒙塔古沖著格溫普蘭的鼻子冷笑了一聲,用這種聲調大聲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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