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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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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這個拿著長袍向他說話的人,就把長袍披在他身上,並且把貂皮披肩的黑色絲帶系在他的脖子上。 格溫普蘭披上猩紅的長袍,掛上金寶劍,就跟左右兩邊的上議員打扮一樣了。 執書官向他呈上紅皮書,把書放進他上衣的衣兜裡。 紋章院長在他耳邊悄悄地說: 「我的爵爺,進去的時候,要向皇上的寶座行禮。」 寶座就是王位。 這當兒,兩個書記官各據一案,一個在皇家記錄簿上,一個在議會記錄簿上,寫了起來。 於是兩個人,一個跟著一個,皇家書記官在前,把他們的記錄簿呈遞給大法官。大法官在上面逐一加以簽署。 簽署完畢,他站了起來: 「克朗查理男爵,洪可斐爾男爵,西西里科爾龍侯爵,上議員費爾曼·克朗查理爵爺,大不列顛聖職和在俗的貴族,歡迎您到上議院來。」 格溫普蘭的兩個保護人按了一下他的肩頭。他打了一個轉身。 走廊盡頭的兩扇金光閃閃的大門同時打開了。 那就是上議院的大門。 自從格溫普蘭被一個不同的行列包圍著走進薩斯瓦克監獄的鐵門以後到現在,還不到三十六個鐘頭。 所有這些雲霧以驚人的速度從他頭上飛過;雲霧就是這些具體的事實;速度就是襲擊。 第二章 公道 樹立一個與國王平肩並齊的貴族階級,在野蠻時代,是一個有作用的策略。這個原始的政治手段在法國和英國產生了不同的結果。在法國,一位爵士是一個假想的皇帝;在英國,卻是一個真正的王子。雖然地位比在法國差一些,可是卻更有實權:我們可以說比較差一些,但是更惡劣一些。 貴族階級產生于法國,日期弄不清楚,據傳說是在查理曼大帝時代,歷史說是在「賢者」羅伯時代。歷史不見得比傳說更可靠。範文寫過:「法國的國王希望把國內的大人物都拉攏過來,於是把漂亮的爵位賞給他們,使他們跟自己的平輩一樣。」 貴族階級不久即發展出支派,從法國傳到英國。 英國的貴族階級是了不起的,而且很有勢力。它的前身是撒克遜的「威特拿革摩」。丹麥的「賽恩」①和諾曼底的「伐伐索」②也變成了男爵。男爵的字源是vir,西班牙文譯作varon,意思是「傑出的人」。從一〇七五年起,男爵就引起了國王的注意。哪一個國王?「征服者」威廉!早在一〇八六年他們就打下了封建制度的根基,把英國土地測量冊(末日裁判書)作為它的基礎。在「失地王」約翰統治下,衝突來了。法國的貴族對大不列顛施用高壓手段,傳英國國王到他們面前去。英國男爵大為憤怒。在「莊嚴者」菲力普加冕的時候,英國國王以諾曼底公爵的身分杠第一面大旗,基恩公爵扛第二面。反對這樣一個對異國稱臣的國王的「貴族戰爭」於是就爆發了。男爵們逼迫怯懦的約翰國王頒佈大憲章,於是建立了貴族議會。教皇參加了國王的一邊,把英國的爵士們逐出教會。時間是一二一五年,教皇是莫諾森三世,Veni sancte Spiritus③的作者,他送給「失地王」約翰四個金戒指,象徵著謹慎、正直、節制、剛毅四種基本的品德。爵士們不為所動,繼續鬥爭了好幾代。潘勃洛克力挽狂瀾。一二四八年簽定了《牛津憲章》。二十四位男爵約束了國王的權力,並參與朝政,還號召每州派一位騎士來共同參加這個擴大了的鬥爭。這兒就是下議院的開端。隨後,爵士們又從每一個市加上兩個市民,再從每個城邑添上兩個國民。直到伊麗莎白執政時期為上,上院議員一直是審查下院議員資格的裁判官。從他們的裁判權上產生了一句俗話:「沒有『三不』不能當選」。「。不」是sine Prece,sine Pretio,sine Poculo④。這也未能阻止以後「特權選區」⑤的出現。在一二九三年,法國的爵士朝廷對英國國王仍舊有裁判權;「美男子」菲力普曾經傳愛德華一世到他駕前受審。愛德華一世就是那個吩咐兒子在他死後把他的屍身煮爛,然後帶著他的骨頭作戰的國王。爵士們看到了他們國王的瘋狂,感到有鞏固議會的必要。他們就把議會劃分成上議院和下議院兩個部分。他們傲然的保持著他們至高無上的威權。「如果任何一個下議員膽敢誹謗上議院,就會被傳到上議院來接受重責,有時還會被押送到倫敦塔裡⑥。」兩院在投票方面也有區別。在上議院裡,他們投票是從未一個被稱為「後進的」男爵開始,一個一個的投。每個議員用「滿意」或「不滿意」來回答。在下議員方面,他們是集體投票,跟羊群一樣大夥兒齊呼「是」或者「否」。下議院提出彈劾,由上議院裁判。上議員討厭數目字,把國庫監察權託付給下議員,後來下議院因而獲得不少的好處。英國人把國庫叫做「棋盤」,有的人說,這是因為國庫裡的桌毯是棋盤花的,有的人說,這是因為鐵柵後面放英國國王財寶的許多古老的抽屜好像棋盤。傳說不一。「年度報告」是從十三世紀末期開始的。在「玫瑰戰爭」時期已經可以看見爵士們的勢力了,他們一會兒站在蘭開斯特公爵約翰·于特一邊,一會兒站在約克公爵愛德蒙一邊,瓦特·台勒耳,羅裡亞茲,「製造國王的人」瓦爾韋克等人的權力,以及要求自由的紛擾,都是公開的或者秘密的以英國封建制度為基礎的。爵士們對於國王是經常嫉妒的;嫉妒就是監督。他們限制國王的主動權,縮小叛國罪的範圍,慫恿那幾個假理查去對抗亨利四世,他們充作仲裁人,判斷約克公爵和安如的麥格萊特中間三頂皇冠的問題,必要的時候也徵兵打仗,他們曾經在什留斯布裡、杜開斯波裡和聖阿爾班等地作戰,有時打勝仗,有時吃敗仗。到了十三世紀,他們在留埃斯打過一場勝仗,把國王的四個弟弟逐出了國境。這四個人是伊薩貝爾與拉馬歇伯爵的私生子;四個都是盤剝高利,利用猶太人榨取基督徒的錢財,半是太子,半是騙子的人物;其實這種事情在以後是極普通的事情,可是當時是被人認為不正派的。及至十五世紀,諾曼底公爵們中間還有做英國國王的,所以議會的議案都是用法文寫的,從亨利七世的統治時期起,由於爵士們力爭,議案才改用英文。英國的攸忒·彭杜拉根統治下用不列顛語;愷撒統治下用羅馬語;赫勃忒啟統治下用薩克遜語;哈羅特統治下用丹麥語;威廉統治下用諾曼底語;感謝爵士們,從此通用英語了。後來連宗教也是英國教了。在國內有自己的宗教是一個很大的力量。一個外國的教皇會把一個國家的元氣拖垮的。一個麥加聖地就是一條章魚。在一五三四年倫敦跟羅馬割斷關係,貴族階級改革宗教,爵士們擁護路德的學說。這是對一二一五年他們被逐出教會的一個回擊。這一點對於亨利八世是合意的,不過,從其他各方面來說,爵士們就是亨利的眼中釘了。一條惡狗和一頭熊,上議院和亨利八世就是如此。當窩爾塞竊據白宮,又當亨利從窩爾塞手中竊奪過去的時候,誰提出抗議呢?四位爵士——契恰斯特的達爾舍,白勒休的聖約翰,和曼特佐依與曼特依格(這兩個是諾曼底名字)。國王篡奪。於是貴族階級就乘虛而入。在傳統的力量當中,還有點不可敗壞的德性。由此就有了爵士們對上的反抗。即使在伊麗莎白時代,男爵們也並不安靜。因而產生了竇漢姆的酷刑。殘暴的女王裙子上染上了鮮血。裙子底下藏著一個斷頭臺,這就是伊麗莎白。她儘量地少開議會,並且把上議院縮減到六十五位議員,在他們當中只留一個侯爵(溫徹斯特),連一個公爵都沒有了。法國國王們也感到同樣的嫉妒,使用同樣的排除辦法。亨利三世時,只有八個公爵上議員。使得國王大感頭痛的是:曼提斯男爵、古西男爵、古洛米埃男爵、梯麥瑞斯的沙托紐弗男爵、拉登諾斯的費爾男爵、摩太尼男爵和另外的幾個爵士維持著法國上議員男爵爵位。在英國,國王看到貴族階級一天天減少,大為高興。我們只舉一個例子:從十二世紀到安妮統治英國的時候為止,一共廢棄了五百六十五個爵位。「玫瑰戰爭」開始時已經沒有了公爵,這個工作是馬利·都鋒用斧頭完成的。這是殺貴族的頭。削除公爵自然要把他們的頭砍掉。也許,這是一個好辦法;可是收買比殺頭來得好些。這是詹姆士一世的看法。他恢復了公爵,而維勒爾卻把他變成了豬⑦。這是把封地公爵變成了內廷公爵的先例。這樣必然會有豐富的收穫。查理二世就在他的情婦當中封了兩位公爵夫人:掃桑波敦的巴倍和貴羅爾的路易絲。在安妮統治下,有二十位公爵,其中三個是外國人:肯伯蘭、劍橋和紹尼堡。詹姆士一世發明的這個內廷政策成功了嗎?沒有。上議員覺得他們受到國王陰謀的玩弄,所以都生了氣。他們生詹姆士的氣,也生查理一世的氣。我們順便說一聲,查理一世對他父親的死可能有些關係,正如同瑪利·德·梅狄西對她丈夫的死可能有些關係一樣。查理一世與貴族階級有過一次決裂。爵士們在詹姆士一世時代,審訊過培根⑧的聚斂罪,又在查理一世時代審訊過斯達福德⑨的叛國罪。他們定了培根的罪,也定了斯達福德的罪。一個失去了尊貴,一個失去了性命。砍掉斯達福德的腦袋,等於砍掉查理一世的腦袋。爵士們幫助下院議員。國王在牛津召集議會;革命在倫敦召集議會。四十四位上議員附和國王,二十二位擁護民主政體。爵士們承認了人民,於是就產生了《權利條例》,它是法國《人權宣言》的藍本,英國革命給法國遙遠未來的大革命帶來了一個模糊的縮影。 ①貴族。 ②較低的封建貴族。 ③拉丁文:《祈求聖神降臨》。這兒是聖歌名。 ④拉丁文:不自薦,不行賄,不請客。 ⑤指選民少而產生較多的下議員的選區。 ⑥見張伯倫著《英國的現狀》第二部第二卷第六章第六四頁,一六八八年版。——原注 ⑦因為維勒爾總是對詹姆士一世戲稱「公豬陛下」。——原注 ⑧詹姆士一世的親信。 ⑨查理一世的親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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