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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格溫普蘭?」

  「什麼?」

  「瞧。」

  「哪兒?」

  「廣場上。」

  「怎麼啦?」

  「你看見那個過路的人了嗎?」

  「那個穿黑衣服的人嗎?」

  「是的。」

  「是那個手裡拿著一根粗棍的人嗎?」

  「是的。」

  「怎麼啦?」

  「格溫普蘭,這個人是鐵棒官。」

  「什麼叫鐵棒官?」

  「就是百家村的拘役。」

  「什麼叫做百家村的拘役?」

  「就是praepositus hundredi①。」

  ①拉丁文:百家長。

  「什麼叫做praepositus hundredi?」

  「一個可怕的官」

  「他手上拿的什麼東西?」

  「鐵棒。」

  「什麼叫做鐵棒?」

  「就是鐵鑄的棒。」

  「他拿來幹什麼?」

  「第一,他指著鐵棒發誓。所以大家就叫他鐵棒官。」

  「第二呢?」

  「第二,他來碰你一下。」

  「用什麼?」

  「用鐵棒。」

  「你是說鐵棒官用鐵棒來碰你一下嗎?」

  「是的。」

  「那是什麼意思?」

  「那就是說:跟我走。」

  「一定要跟他走嗎?」

  「是的。」

  「上哪兒?」

  「我怎麼知道?」

  「可是他不跟你說他把你帶到哪兒去嗎?」

  「不。」

  「可是,我們不能問他嗎?」

  「不能。」

  「那是怎麼回事?」

  「他什麼都不說,你也什麼都不許說。」

  「可是……」

  「他用鐵棒碰你一下。就是這樣。你就得動身。」

  「到哪兒去?」

  「跟著他。」

  「跟他到哪兒去?」

  「到他樂意去的地方,格溫普蘭。」

  「假使我們反抗呢?」

  「那就得絞死。」

  于蘇斯又向窗外望了一眼,狠狠地松了一口氣說:

  「謝天謝地!他已經走過去了!他不是上我們這兒來的。」

  于蘇斯對他聽來的秘密和格溫普蘭失言引起的後果,可能是過分害怕了。

  尼克萊斯老闆雖然聽見了這些話,可是他不願意出賣「綠箱子」裡的這些可憐人。老實說,他靠笑面人也發了一筆小財。《被征服的混沌》在兩方面都是成功的。一面是戲臺上的表演藝術的勝利,一面是客店的酒館生意興隆。

  第六章 貓審老鼠

  于蘇斯後來又被另外一件相當可怕的事情嚇了一跳。這次是牽涉到他自己的。他被傳到主教門的三個板著面孔的人組成的委員會那兒。這是三個監督,三個人都是博士。一個是神學博士,是西敏寺的院長派出來的;一個是醫學博士,是倫敦八十人評議會派出來的;第三個是歷史和民法學博士,是葛萊門協會派出來的。這三個in omni re scibili①專家在倫敦的一百三十個教區,密特爾薩克斯的七十三個教區,甚至在薩斯瓦克的五個教區境內,對公開講話有檢查的權利。這種神學裁判權在英國現在還存在,而且起一些很好的作用。在一八六八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因拱門法庭的判決,經過樞密院的爵士們的批准,判處可敬的麥根洛奇牧師受到訓斥處分,除此以外,還被判負擔訴訟費用,因為他把點著的蠟燭放在一張桌子上。教會的禮節是不容許開玩笑的。

  ①拉丁文:萬事通。

  有一天,于蘇斯接到這三位博士的召喚令。幸虧召喚令是送到他自己手裡的,所以還能保守秘密。他一言不發地服從了召喚令。他一想到他可能因為一時的鹵莽被人抓住了把柄,變成了嫌疑犯,就渾身發抖。他一向勸別人少說話,可是自己卻受到一次可怕的教訓。Garrule,sana te ipsum①。

  ①拉丁文:多嘴的先生,先看好你自己的毛病吧。

  三個團體委派的這三個監督博士,坐在主教門樓下的一間大廳裡的三把黑色的皮椅子上,他們身後的牆壁上有邁諾斯、伊客斯和拉達門薩斯①的半身像。他們面前是一張桌子,他們腳底下是一條留給被告坐的長凳。

  ①邁諾斯、伊客斯和拉達門薩斯三人是神話中陰間的判官。

  于蘇斯被一個鎮靜而嚴肅的警官帶進去,一看見這三個博士,他心裡就暗暗地用他們頭上的半身像的陰間判官的名字稱呼他們。三人的領袖是神學監督邁諾斯,他招呼于蘇斯坐在長凳上。

  于蘇斯恰如其分地行了一個禮,也就是說一躬到地;他知道熊高興吃蜜,博士高興聽拉丁文,於是必恭必敬地彎著身子說:

  「Tres faciunt capitulum①。」

  ①拉丁文:三人相聚謂之會議。

  接著,他低著頭(因為謙虛能消除對方的怒火)坐在長凳上。

  每個博士面前的桌子上都有一卷檔案,他們一張張地翻著。

  邁諾斯開口說:

  「你公開講過話嗎?」

  「講過,」于蘇斯答道。

  「憑什麼權利講話?」

  「我是哲學家。」

  「哲學家沒有這個權利。」

  「我還是一個走江湖的,」于蘇斯說。

  「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于蘇斯必恭必敬地喘了一口氣。邁諾斯接著說:

  「作為一個走江湖的,你可以說話,作為一個哲學家,你應該閉上嘴巴。」

  「我以後要這麼做,」于蘇斯說。

  他自己在嘀咕:「我可以說話,可是又應該閉上嘴巴。真不簡單。」

  他心裡很著急。

  上帝的僕人又說:

  「你說話很不得體。你污蔑宗教。你不承認最明顯的真理。你敬播令人討厭的錯誤。例如,你說過童貞女不能養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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