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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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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兒童販子 1 誰見過comprachicos這個字?誰知道是什麼意思? Comprachicos或者comprapequenos,是流浪行業的一個千醜百怪的分支,十七世紀曾風行一時,到十八世紀就被人忘了,現在我們已經弄不清是怎麼回事了。comprachicos像「連珠炮」一樣,是古代社會的一個不斷出現的社會特徵,是人類醜史的一部分。從歷史的全域觀點來看,comprachicos跟流行最廣的奴隸制度有密切關係。約瑟①被他的哥哥們賣掉,這是這個行業歷史的一章。西班牙和英國的刑法裡也有他們的痕跡。你在雜亂無章的英國法律中可以找到鎮壓這類駭人聽聞的事實的跡象,就跟你在樹林裡可以找到野人的腳印一樣。 ①事見《聖經》:約瑟被他的哥哥賣給埃及人,而約瑟卻因禍得福,做了埃及的宰相。 Comprachicos或者comprapequenos,是一個西班牙語複合詞,意思是「買小孩的」。 買進然後賣出。 他們不拐孩子,拐孩子是另外一種行業。 他們要這些兒童做什麼? 要把他們做成怪物。 要怪物做什麼? 來引人笑。 人民群眾需要笑;國王也是一樣。街口上少不了跑江湖的,羅浮宮①也少不了滑稽人物,街口上的叫做「都呂般②」,王宮裡的叫做「特裡蔔來③」。 ①法故宮。 ②法國十七世紀的一位滑稽藝人的藝名。這裡指小丑。 ③法國路易十二及弗朗索瓦一世養的一個小丑。這裡指宮廷小丑。 人類對娛樂所作的努力,有的時候實在值得哲學家注意。 我們在開頭這幾頁裡究竟描寫些什麼?這是一本最可怕的書的一章,書名可以叫作《幸福的人剝削不幸的人》。 2 拿兒童當玩具的事情,過去有過(現在還有)。在純樸而野蠻的時代,做這種事的人形成了一種特殊的行業。十七世紀,也叫作偉大的世紀,就是這樣的時代。這是一個拜占廷式的世紀。它把腐敗的樸素和巧妙的殘忍結合起來,這是人類文明的一種奇怪的現象。像笑容可掬的老虎一樣。德·塞維涅夫人①一談到火刑和碟刑,措詞就非常婉轉。那一世紀在兒童身上做了不少的買賣。歌頌這個世紀的歷史家把這個創傷隱藏起來。可是卻在醫治社會創傷的芬遜·得·保爾②身上露了馬腳。 ①德·塞維涅夫人(1626—1696),法國女作家。 ②芬遜·得·保爾(1581—1660),是個收容孤兒的神父。 想讓「玩具人」獲得成功,必須很早下手。侏儒必須從兒童時代開始。我們喜歡玩小孩子。可是長得像樣的兒童不怎麼好玩;駝背才有趣呢。 於是就產生了一種藝術。產生了訓練「玩具人」的人。他們把正常的人變成奇形怪狀的人,把正常人的臉變成牛頭馬面。阻礙兒童的發育,重新製造一個面貌。這種人工畸形術也有一定的規則。這是一門完善的科學。你只消從整形學的反面推測一下,就能知道一個大概了。一對好好的眼睛,被這些藝術家弄成斜白眼。天生和諧的地方,被弄得奇形怪狀。完美的圖案,被他們改成漫畫。不過在賞鑒家眼裡,只有漫畫是完美的。對於動物也有人加過工;他們發明了一種虎斑馬。屠倫①騎的就是虎斑馬。我們現在不是都把狗染成藍色或綠色麼?大自然就是我們的畫布。人總是想在天生的東西上加一點玩意兒。人在生靈萬物上加加工,有時候加好了,有時候卻加壞了。宮廷裡的小丑不過是想把人變成猴子的一種試驗,沒有別的。這是向後退。退化的傑作。同時真有一些人打算創造「猴人」。克理扶蘭公爵夫人和掃桑波敦伯爵夫人芭爾布,用狨猴做侍從。達特雷男爵夫人,第八個有男爵爵位的夫人法蘭蘇阿斯·薩頓,用一隻穿上繡金緞衣服的狒拂侍候她喝茶,這位夫人把它叫作「我的黑人」。陶迄斯脫伯爵夫人加賽琳·賽特萊,坐著有紋章的馬車到國會去,車後站著三個翹著鼻子、穿制服的趾高氣揚的猴子。有一個麥地那一西裡公爵夫人,在她梳妝的時候,紅衣主教保羅斯看見她用猩猩替她穿襪子。這些被主人提拔起來的猴子就跟被視為禽獸的人分庭抗禮了。貴人喜歡人獸不分,侏儒和狗的例子特別顯著。侏儒總是離不開狗,狗比它還大些;狗是侏儒的伴侶。仿佛是用一對頸圈鎖起來的兩頭動物。這種人獸並列的現象有大堆本國文物足以證明;最著名的是傑弗雷·赫遜的畫像,他是法國的亨利埃特(亨利四世的女兒,查理一世的妻子)的侏儒。 ①屠倫(1611—1675),法國將軍。 要使人退化就得把他變成畸形的人。破了相以後才算完成了退化人的工作。那時的活體解剖家巧妙的把神聖的形象從人的臉上抹掉。亞門—司屈利學院的董事和倫敦化學商店的司法檢察官康貴司博士,用拉丁文寫了一本關於倒行逆施的外科手術的書,描寫了各種手術的步驟。如果加力克一弗格司的傑司答司的話靠得住,這種外科手術的發明人是一個姓亞議—摩爾的隱修士,這個姓是愛爾蘭字,意思是「大河」。 選帝侯蒲蓋奧,有一個侏儒,這個侏儒的形象——或者說魔鬼的形象——是赫特爾堡山洞的魔術箱的產品,這是這種科學得到廣泛應用的一個值得注意的標本。 這種科學把人類生存的規律簡化到可怕的程度:一方面讓你受盡人間的苦痛,另一方面卻又命令你作樂。 3 那時候,畸形人的製造正在大規模的進行,而且花色品種繁多。 蘇丹需要他們;教皇也需要。這一位用他們來看守後宮裡的婦女,那一位用他們來誦經。這是特別的一種,他們不會傳宗接代了。這種簡直不成其為人的人對肉欲之樂有用,對宗教也有用。蘇丹的後宮和教皇的教堂裡用的雖然是同一種類的畸形人,但是後宮是殘忍的,教堂是溫和的。 當時能夠製造的,現在已經不製造了;他們的技能到了我們手裡已經失傳了,怪不得有些才子大嚷大叫,說我們走了下坡路。現在已經不知道怎樣在人皮上刻花了,因為折磨人的藝術已經失傳。從前,這方面的藝術很精通,現在已經不行了;這種藝術簡單化了,也許不久就會完全消失。早年間,他們砍掉活人的四肢,剖開他們的肚子,挖他們的腸子,當場研究各種現象,獲得不少的新發現。現在呢,我們不得不放棄這種嘗試,因而也無法應用從死刑執行人那兒得來的外科技術。 從前的活體解剖並不限於替廣場上的群眾製造畸形人,替宮廷製造滑稽人(其實這種人不過比脅肩餡笑的大臣稍微誇張一些罷了),替蘇丹和教皇製造閹人。它製造的花色品種可多著哪。替英國國王製造的「雞鳴人」,就是它的得意之作。 英國王宮裡有一種風俗,一定要用一個會學公雞打鳴的人打更。大家都睡著的時候,更夫在宮裡蕩來蕩去,每一個鐘頭都要學一陣子雞叫,代替時鐘盡報時的職責。雞鳴人從小在喉頭裡動過一次手術。這是康貴司博士所描寫的藝術的一部分。在查理二世時代,雞鳴人動手術的地方常常淌口水,朴茨茅斯公爵夫人看了很討厭,為了不讓英國的王冠受到損害,這個職位就暫時閑起來了;不過他們後來找到了一個不殘廢的人來代替雞鳴人。這個光榮職務的人選通常是一位退職的軍官,在詹姆士二世時代,擔任這個職務的人是雞鳴人威廉·詹柏遜,公雞打鳴的報酬是每年九鎊二先令六便士①。 ①見張伯倫博士一六八八年出版的《英國現狀》第一卷第十三章第一七九頁。——原注 卡德林二世的回憶錄告訴我們:在聖彼得堡(離現在還不到一百年呢),沙皇或王后在不滿意一個俄國親王的時候,便命令他蹲坐在王宮的接待室裡,要一連幾天保持蹲的姿勢,還得裝貓叫,或者裝孵卵的母雞叫,並且在地上用嘴吃東西。 這種風氣現在已經消失了;不過消失得不像大家所想像的那樣乾淨。現在的大臣奉承君王的聲調不過稍微改變一點兒罷了。他們吃的東西還不如地上的食物呢——我們不願意說他們是從泥汙裡找食吃。 幸虧國王是不會錯的。這樣一來,他們中間的矛盾也就不會讓我們傷腦筋了。人越是對什麼事情都贊成,越覺得自己做得對,也就越覺得心安理得。路易十四不喜歡在凡爾賽宮看到一個學雞叫的軍官,也不喜歡看見一個學火雞啄食的親王。英國和俄國認為可以提高皇家或帝國的尊嚴的東西,在偉大的路易看來是和聖路易的王冠不相稱的。大家都知道,為了亨利埃特夫人有一天夜裡夢見一隻母雞,他曾經大發脾氣。因為這對於王宮裡的一位貴婦來說,實在有失體統。宮裡的人原不應該夢見下賤的事情。大家都記得波胥埃①對於這件事跟路易十四是一樣的看法。 ①波胥埃(1627—1704),法國主教,演說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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