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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馮州公爵威廉·喀文狄希有六座宮堡,恰茨威司便是其中之一,這

  是一座最華麗的希臘式三層樓建築。公爵在倫敦另外有一處華麗的住宅,

  裡面有個屁股對著王宮的獅子像。

  金納末基子爵,愛爾蘭的考克伯爵,是畢加第萊蒲林頓田莊的所有人,

  寬廣的花園一直伸延到倫敦郊外;他也是乞司威克田莊的所有人,那兒有

  九所宏偉的房子;在故宮旁邊,他還有一所新蓋的龍台斯堡大廈。

  巴福特公爵擁有一處叫做顯爾西的產業,包括兩座哥特式宮堡和一座

  佛羅棱斯式宮堡;他在格羅斯特城還有一處叫做巴特敏登的產業,這是一

  所矗立在叉路口中心的大住宅,好像一顆光芒四射的金星。這位最高貴最

  有權威的亨利親王,巴福特公爵,同時也是華司特侯爵,華司特伯爵,拉

  格蘭男爵,葛威爾男爵,歇潑司拖的賀保男爵。

  紐格斯爾公爵,克萊埃侯爵約翰·賀爾,有一處叫做巴爾司哇佛的住

  宅,裡面有一座四方形的炮樓,非常雄壯;在諾丁漢州另外還有一處叫做

  豪登的別墅,池塘中間有一個高聳入雲的圓塔,是仿照巴別塔造的①。

  ①見《聖經》《創世記》第十一章:洪水以後,諾亞的子孫越來越多,他們要造一座城和一個高與天齊的高塔,耶和華使他們口音變亂,工程遂停了下來。

  漢姆司台特男爵威廉·克萊文爵士,在華威克州有一處叫做孔亞培的

  住宅,在那兒可以看到英國最美麗的噴水池,在蒲克州還有兩塊男爵領地,

  一塊叫做漢姆司台特·馬歇爾,正面造了五個哥特式燈塔,另外一塊叫做

  亞希公園,那是一所別墅,坐落在森林裡兩條大路交叉的地方。

  克朗查理男爵,洪可斐爾男爵,西西裡島的科爾龍侯爵林諾·克朗查

  理爵士(他的上議員資格就是從克朗查理堡來的,這座宮堡是老愛德華國

  王在九一四年抵抗丹麥時建築的),在倫敦有一座洪可斐爾大廈,那是一

  座宮殿,在溫莎有一座叫做科爾龍行宮的宮殿,八個城堡,一個在特倫特

  河上的蒲登,對石膏採石場有課稅權,其餘的七個叫做公台士、亨勃爾、

  麻理坎伯、屈羅華特萊士、赫爾一開拖(那兒有一口奇異的水井)、費林

  茂埃(沼澤裡產泥炭)、雷古佛(離乏葛尼克古城不遠)、範苛頓(在摩

  爾恩裡山上);另外還有他派有主管的十九個村鎮和活雷卡士全境。所有

  這些產業每年可以給這位爵爺帶來四萬英鎊的收入。

  詹姆士二世治下的一百七十二位爵士,每年的收入達一百二十七萬二

  千英鎊,合英國國家收入的十一分之一。

  最後一個名字(林諾·克朗查理爵士)旁邊的一行字是于蘇斯的筆跡:

  「叛逆者,流亡國外,所有財產、房屋和土地全部扣押。大快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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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蘇斯很佩服奧莫。人總是佩服跟自己親近的人。這有一定的道理。

  于蘇斯心裡怒氣難消,所以表現在外面的是惡聲惡氣。于蘇斯對造物不滿。他天生要反抗一切。對宇宙間的事事物物,他總是往壞處想。不管對什麼人,或是什麼事,他總是一百個不滿意。蜜蜂雖然能釀蜜,可是抵不了螫人的過失;太陽雖然能使玫瑰花盛開,可是抵償不了它傳播黃熱病和黑熱病的罪過。于蘇斯心裡可能對老天爺也有不少的意見。他說:「魔鬼身上有發條,老天爺不該放開發條上的保險鉤。」除了國工們以外,他對什麼人都不大贊成,不過他喝彩的方式跟別人不同。有一天,詹姆士二世向愛爾蘭天主堂的聖母獻了一盞沉甸甸的金燈,于蘇斯和奧莫(它對這種事情更不關心)從那兒經過,在人叢裡大聲喝彩,說:「當然嘍,聖母對金燈的需要,比這些赤腳的孩子對鞋子的需要更大。」

  官家所以不干涉他的流浪生活,容許他和狼交朋友,可能跟他這種「忠君報國」的證據和敬重當局的表現,有很大關係。有的時候出於一時的溺愛,他夜裡把奧莫鬆開,讓它伸伸懶腰,自由自在的圍著車子溜達溜達。狼不辜負朋友的信任,它愛「群居」,也就是說生活在人類中間,跟鬈毛狗一樣謙虛。不過,要是碰到了脾氣不好的官吏,照樣會引出一場麻煩;因此,于蘇斯老是把這條聽話的狼儘量鎖起來。從政治觀點上來說,車子前面那段關於黃金的題詞本來就很費解,現在只剩下一點殘墨,看不清楚了,別人自然抓不著他的把柄。就在詹姆士二世以後,在威廉和瑪利的「文雅統治」下,還可以看到他的篷車在英國各鄉鎮裡安安靜靜地來來去去。他從大不列顛這一端到那一端,自由自在地旅行,一面和他的狼合作,演江湖郎中的滑稽戲,一面兜售春藥和小瓶藥。當時為了搜捕流浪的匪幫,特別是為了消滅。comprachicos①,英國全國法網密佈。于蘇斯就這樣毫不費力地在法網的網眼裡穿過。

  ①西班牙文:兒童販子。

  再說,這也是天公地道。于蘇斯沒有參加過什麼幫會。于蘇斯只跟自己共秘密,自己跟自己促膝密談,只有這條狼文文雅雅地參加這種秘密會議。于蘇斯有做加利比人①的野心,既然事實上辦不到,他只好一個人單獨生活。其實孤獨的人就是文明的國家容許的一種變相野蠻人。流浪的人就是孤單的人。因為孤獨,他才不斷的換地點。在一個地方住久了,他便會覺得好像被人同化了似的。他過的是流浪生活。一看到城市,他就特別懷念荊棘叢、叢林、帶刺的矮樹叢和岩洞。森林才是他的家。他在廣場上嘈雜的人聲中間,倒沒有身在異鄉的感覺,因為嗡嗡的人聲好像樹林的絮語。人群多少能滿足一些我們對曠野的愛好。他最痛恨的是篷車的門和窗子,因為有了門窗,車子就像一幢房子了。要是能把岩洞安上四個輪子,坐在洞穴裡旅行,才合乎他的理想呢。

  ①美洲的土人。這兒指野人。

  我們前面已經說過,于蘇斯難得微笑,可是他卻有時候大笑,甚至常常大笑;這是一種苦笑。微笑表示同意,可是大笑卻往往是拒絕的表示。

  他最主要的事情是恨人類。簡直可以說這是一種不共戴天的仇恨。因為看到了人間的種種災難,國王騎在百姓頭上,戰爭壓在國王頭上,瘟疫比戰爭更狠,饑荒比瘟疫更毒辣,總而言之,愚蠢掩蓋了一切;他因為注意到生活就是一系列的懲罰;因為體會到死亡才是解脫;所以他認為人生是一件可怕的事;因此,只要有病人來求醫,他就治好他們的病。他有補藥,有延年益壽的藥水。他治好瘸子的腿,就挖苦他說:「你又能站起來了,好吧,在『涕泣之穀』①裡多走些路吧!」他看到快要餓死的窮人,就把身上所有的錢都給他,一面嘟囔著說:「活下去吧,可憐蟲!吃吧!活下去吧!我不來縮短你的苦役。」接著他就搓搓手,說:「我做盡了壞事。」

  ①指塵世。

  從後面的小窗洞裡,路人可以看到篷車的天花板上用木炭寫的幾個大字:「哲學家于蘇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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