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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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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注意聽,」差役喊道,「名單上的最後幾個人是:美葡萄,土匪;風笛,土匪;大劈刀,土匪;癡情漢,土匪……」 一位小夥子推推一位姑娘的肘彎。姑娘微微一笑。 差役繼續念:「……冬唱,土匪;貓,土匪…… 「這是穆拉爾。」一位農民說。 「……塔布茲,土匪……」 一位農民說:「這是戈弗爾。」 「戈弗爾家有兩個人。」一位女人補充說。 「都是些好人。」一位小夥子埋怨說。 差役搖晃公告,鼓手擊鼓。 差役繼續念:「上述人等,不論在何處抓獲,一俟驗明正身,立即槍決。」 人群中出現了騷動。 差役繼續念:「……收容或協助其逃亡者將交由軍事法庭處決。簽名……」 深沉的寂靜。 「……簽名:救國委員會特派代表西穆爾丹。」 「他是位神甫。」一位農民說。 「原先是帕裡尼埃的本堂神甫。」 「蒂爾莫和西穆爾丹都是神甫,一白一藍。」一位市民說。 「都是黑的。」另一位市民說。 此刻,站在陽臺上的村長舉帽高呼:「共和國萬歲!」 又是一陣鼓聲,表明差役還沒有念完。他果然做了一個手勢,說道:「請注意,現在是政府告示的最後幾行,它是由北部海岸遠征隊隊長,戈萬指揮官簽署的。」 「好好聽著!」人群中有人說。 差役念道:「違者處以死刑……」 眾人靜默。 「……根據命令,嚴禁對此刻被困於圖爾格的上述十九名叛亂分子提供任何幫助或支援。」 「嗯?」一個聲音說。 這是女人的聲音,是那位母親的聲音。 三 農民們議論紛紛 米歇爾·弗萊夏夾在人群中間。她沒有注意聽,但是往往無心聽時倒聽過去了。她聽見圖爾格這個名字,抬起頭來。 「嗯?」她又問了一聲:「圖爾格?」 人們瞧著她,見她神情恍惚,衣衫襤褸。有人低聲說:「她像是土匪婆。」 一位農婦提著一筐養麥餅走過來,低聲對她說:「別說話。」 米歇爾·弗萊夏驚奇地打量這個女人。她又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圖爾格這個名字像閃電一樣一閃而過,現在她又沉入黑夜。難道她沒有權利打聽消息?人們為什麼這樣瞧著她呢? 此時,鼓手最後一次擊鼓,貼告示的人貼上告示,村長又走進村政府,差役動身去下一個村莊。人群散開。 告示前還有一小雄人。米歇爾·弗萊夏朝他們走去。 他們正紛紛議論被宣佈為不受法律保護的那些人。 他們之中有農民,也有市民,也就是說有白党也有藍黨。 一位農民說:「沒關係。他們沒抓住所有的人。十九個人也只不過是十九個人嘛。他們沒抓住普裡烏,沒抓住邦雅曼·穆蘭,沒抓住昂杜伊埃教區的古皮爾。」 「還有蒙讓的洛裡厄爾呢。」另一個人說。 其他人補充說:「還有布裡斯-德尼。」 「還有弗朗索瓦·迪杜埃。」 「對,那位拉瓦爾人。」 「還有洛內-維利耶的於埃。」 「還有格雷吉。」 「還有皮隆。」 「還有菲耶爾。」 「還有梅尼桑。」 「還有蓋阿雷。」 「還有治熱雷三兄弟。」 「還有勒尚德利埃·德·彼埃爾維爾先生。」 「你們這些傻瓜!」一位神色嚴厲的白髮老頭說,「如果他們抓住朗特納克,他們就掌握一切。」 「可現在還沒有抓住呀。」一位年輕人說。 老頭反駁:「朗特納克一旦被他們抓住,旺代就失去了靈魂。朗特納克一旦死去,旺代也就沒命了。」 「這位朗特納克是什麼人?」一位市民問道。 「一位前貴族。」另一位市民回答。 又一位接著說:「他槍殺婦女。」 米歇爾·弗萊夏聽見了,說道:「對」 人們轉過頭來。 她接著說:「因為我被槍殺過。」 這句話很奇怪,仿佛一個活人在說自己是死人。人們斜眼打量她。 她看上去的確令人懷疑,她驚慌失措,全身發抖,像野獸一樣惶惶不安,她自己害怕也令別人害怕。女人絕望時顯出一種可怕的軟弱,仿佛懸吊在命運的末端。不過農民對這一點比較粗心。一位農民咕噥說:「她很可能是奸細。」 「你別說話,快走!」剛才和她說話的好心的農婦低聲說。 米歇爾·弗萊夏回答:「我也不幹壞事。我在找孩子。」 農婦瞧著端詳米歇爾·弗萊夏的那些人,用手指碰碰自己的前額,眨眨眼睛說:「她是無辜的女人。」 接著她把米歇爾·弗萊夏拉到旁邊,給她一個養麥餅。 米歇爾·弗萊夏顧不上道謝就貪饞地啃了起來。 「沒錯,」農民們說,「她吃起來像牲口,是個無辜的人。」 人們陸續走開,人群散去。 米歇爾·弗萊夏吃完餅,對農婦說:「我吃完了,很好吃。現在你告訴我怎樣去圖爾格吧。」 「瞧你又來了!」農婦嚷道。 「我必須去圖爾格。你告訴我走哪條路。」 「你想得倒好!」農婦說,「你要去送命呀?再說,我也不知道怎麼走。呵,你真是發瘋!聽我說,可憐的女人,你看上去很累,去我家休息休息吧。」 「我不休息。」母親說。 「你的腳全磨破了。」農婦喃喃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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