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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無知促使人去試驗。無知是一種空想,奇怪的空想是一種力量。知識有時候讓人困惑,也常常給人勸戒。伽馬①,如果瞭解情況,就會在風暴角前面向後退。如果克裡斯托弗·哥倫布是一個優秀的宇宙志專家,他也許不會發現美洲。

  第二個登上勃朗峰② 的人是一個學者,索緒爾③;第一個登上去的是一個牧羊人,巴爾馬④。

  這兒順便說一下,這樣的情況都是例外,一切都不能減低科學的價值,科學依舊有它的規律。無知能夠發現,只有學者才能發明。

  小帆船一直停在人岩的小灣裡,大海讓它平平靜靜地待在那兒。讀者想必還記得,吉裡雅特早已做好一切安排,好自由地去他的小船。他上了小船,在好幾處仔細地量過橫樑的長短,特別是船中肋骨的長短。然後,他回到「杜蘭德號」,測量了機器房的地板的最長的直徑。這個直徑,自然不包括明輪,比小帆船的主橫樑少兩尺。這樣,機器能夠放進小帆船。

  可是,怎麼樣使得機器放進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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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 伽馬(約1469—1524),葡萄牙航海家,由歐洲繞好望角到印度的海路的開拓者。

  ② 勃朗峰,在法國、意大利邊境,是阿爾卑斯山脈的最高峰。

  ③ 索緒爾(1740—1799),瑞士物理學家,地質學家,1787 年,由巴爾馬陪同,登上勃朗峰,後寫成《阿爾卑斯山紀行》一書。

  ④ 巴爾馬(1762—1834),法國夏蒙尼人,為一登山嚮導,1786 年,由帕卡爾醫生陪同首次登上勃朗峰,1787 年陪同索緒爾再次登上勃朗峰。

  三 吉裡雅特的傑作救了萊希埃裡的傑作

  沒有多久以後,如果有一個漁夫發了瘋,竟會在那樣的季節,到這片海域來閒蕩,那麼,在兩座多佛爾礁中間的一種奇怪的景象,會酬報他的膽量。

  他會看到這樣的場面:四塊堅固的厚木板,距離相等地從一座多佛爾礁架到另一座多佛爾礁上,就像是被人使勁放進這兩座岩礁當中一樣,這真是再牢固也沒有了。在小多佛爾礁那邊,它們的那一端撐著岩石凸起的地方。在大多佛爾礁這邊,它們的一端必須要有一個力大如牛的工匠,站在他要固定住的那根梁上,用錘子狠狠地敲打,才能把它嵌進峭壁。這幾塊厚木板比兩座岩礁間並不寬的距離要稍稍長一些,因此它們嵌得很牢,同時形成了斜面。它們和大多佛爾礁相接處是銳角,和小多佛爾礁相接處是鈍角。它們傾斜得並不利害,但是彼此高低不一樣,這是一個缺點。除去這個缺點,幾乎可以說這樣安放就像是專門鋪設橋面一樣。這四塊厚木板上裝有四個複滑車,每個複滑車都配有牽引索和滑車繩,顯得大膽和奇特的做法是厚木板的一端是有兩隻滑輪的複滑車,而對面一端是單滑輪滑車。這樣的差距太大,不可能不發生危險。也許是要完成的操作需要如此才這樣的。複滑車很牢固,單滑輪滑車也很穩固。那些複滑車接著一些纜繩,從遠處看去,纜繩好像線似的細。在滑車和厚木板做成的這個半空中的裝置下面,「杜蘭德號」這只笨重的破船仿佛吊在那些細線上。

  說是吊,其實還沒有。在厚木板下面,甲板上已經垂直地打了八個洞,四個在機器的左面,四個在機器的右面,在這八個洞底下,船身的下部也打了八個洞。纜繩從四個複滑車筆直落下,穿過甲板,然後從船身右舷的四個洞出來,在龍骨和機器下面穿過去,再從左舷的幾個洞回到船體裡面,再往上,再一次穿過甲板,回來繞到厚木板上的四隻滑車上。在那兒,有一種小複滑車把它們全拉住,結成一束,連接在單獨一根纜繩上,一隻胳臂就能操縱它。一隻小鉤,加上一隻從它的洞眼穿過和伸出那根唯一的纜繩的單眼滑車,就使這個設備全部完成了。必要的時候,它們也能制止這個設備活動。這個組合起來的裝置會迫使四隻複滑車同時活動,完全能控制懸垂的力量,是駕駛船隻的人手下的動力的舵,保持運轉平衡。那只小複滑車的構造十分靈巧,它有當今的韋斯頓滑車①和古代的維脫魯維②的複滑車③的一些簡化的優點。吉裡雅特發現了這一點,雖然他不知道早已不在世上的維脫魯維,也不知道還未降臨人間的韋斯頓。纜繩的長短隨著厚木板傾斜程度不同而改變,也多少能糾正傾斜不一致帶來的缺點。繩索有危險性,沒有塗焦油的繩索容易斷掉,鐵鍊就比較好,不過鐵鍊很難繞到複滑車上。

  這整個裝置處處是缺點,可是它是一個人做成的,使人感到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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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 韋斯頓滑車是一種複滑車。

  ② 維脫魯維,公元前1 世紀古羅馬建築師,曾參加羅馬的公共建築,水道設施及某些軍用器械的設計和製造。

  ③ 原文是polyspaston,根據狄德羅的百科全書,這是維脫魯維給他的複滑車取的名字。

  儘管這樣,我們還是將說明節去了不少。讀者會理解,我們省略了許多細節,因為那只有內行人看了才明白,其他的人是很難懂的。

  機器的煙囪頂部從當中的兩塊厚木板中間穿出來。

  吉裡雅特萬萬沒有想到,他會成了他不知道的事物的剽竊者。在三個世紀以後,他重新製造了薩爾布裡的那個木工的機械。這個機械簡略,不正規,叫敢於操作它的人膽戰心驚。

  這兒我們要說一說,即使是最明顯的錯誤也不妨礙一件機械能勉勉強強運轉。雖然跛腳,可是照樣行走。羅馬的聖彼得廣場上的方尖碑①的豎立違反了所有的靜力學的規律。沙皇彼得②的四輪馬車造得好像每向前一步都會翻倒一樣,可是它卻仍然能行駛。馬爾利③的機器是多麼難看呀!它全身歪歪扭扭。它卻同樣供應水給路易十四喝。

  不管怎樣,吉裡雅特充滿了信心。他在去小帆船的那天,因為他對自己的成功十分有把握,所以在小船兩邊舷上各裝了兩副面對面的鐵環,中間的距離和「杜蘭德號」上連接煙囪的四根鏈子的鐵環相同。

  吉裡雅特顯然想好了一個十分堅定的和完整的計劃。任何的好運氣他都挨不上,所以他自己要採取一切謹慎的措施。

  他做的一些事情似乎毫無用處,只是表明他事先做了認真周到的考慮。

  我們已經指出過,他的工作方法會使旁觀的人迷惑不解,甚至內行也會有這樣的感覺。

  一個目擊他這些活計的人,假使看到他用驚人的力氣,冒著折斷脖子的危險,把八九顆他自己鍛造的大釘子敲進兩座多佛爾礁的底部,在它們之間的狹道進口的地方,會很難明白他為什麼要敲這些釘子,也許還尋思花這樣大的勁究竟是想做什麼。

  如果這個人再看到吉裡雅特測量船頭的舷側,讀者想必記得,舷側依舊連在破船上,接著吉裡雅特把一根結實的纜繩系在舷側上部突出的邊上,用斧頭劈下留在側壁板上已經散開的木架,把這塊側壁板拉出那條狹道,利用退潮時候,吉裡雅特拉上面,潮水推下面,最後他十分費力地用纜繩把比狹道寬的那捆沉重的木板和梁捆在釘在小多佛礁的底部的釘子上,那麼這個旁觀者也許還是不大懂得這是怎麼回事,他會想如果吉裡雅特為了操作方便,要將堵塞的兩座多佛爾礁間的通道清理乾淨,那他只要讓那些堵塞的東西落到潮水裡,給順水帶走就行了。

  吉裡雅特可能有他的道理。

  吉裡雅特為了把釘子釘在大小多佛爾礁的底部,利用了花崗岩的所有的縫隙,如果有必要,將縫隙擴大,首先插進一些木楔子,然後再把鐵釘敲進去。他在東面的礁石的狹道另一頭聳立的兩座岩石上也做了同樣的準備工作。他在所有的裂縫裡都放進了木銷釘,好像他打算使這些裂縫準備好以後也再給敲進鐵釘,不過眼前看來這只是單純為了備用罷了,因為他並沒有敲進一顆鐵釘。我們都知道,他身邊什麼都缺少,不得不小心謹慎,只能根據需要使用他的材料,而且要在迫不得已的時候。這是許許多多的困難上又添加上的一個複雜的難題。

  一件活計做完了,第二件活計又出現了。吉裡雅特毫不遲疑地幹完了一件又一件,跨著巨人般的步伐,堅定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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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 方尖碑,是方柱尖頂式的石碑,為紀念碑的一種形式。

  ② 即彼得一世,彼得大帝(1672—1725),俄國沙皇。

  ③ 馬爾利,是今法國伊夫林省的一個小村子,因裝有兩套向凡爾賽宮供應水的水力機械而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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