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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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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造過反呢。」 「你是怎樣造反的呢?」國王問。 「啊,」科勃諾爾回答道,「那並不怎麼難辦,有上百種辦法呢。第一要那城裡的人不滿意,這種情況是常有的;再就要看居民們的氣質如何,剛城的居民是很適合造反的。他們永遠愛他們的君王,君王可從來不愛他們。 咳,我想那是一個早晨吧,人們走進我的店鋪,向我說科勃諾爾伯伯,發生了這件事,又發生了那件事,那弗朗德勒小姐要救她那些大臣,大管家要把磨面費增加一倍,或者諸如此類的事情。於是我丟開活兒,走出店鋪到了街上,我就喊道:『搶吧!』那裡經常有些空著的木桶,我站到桶上,大聲講出最先想到的話,這些話本來是早就在我心裡的。當你站在老百姓一邊的時候,王上,那你心頭總是有話要說的。於是我們排成隊伍,叫喊著並且敲響警鐘,我們讓平民都拿起從士兵手中奪過來的武器,市場上的人也參加進來,我們就幹起來啦!永遠是這樣的,只要封邑裡有領主,市鎮裡有居民,鄉村裡有農夫。」 「你們是造誰的反呢?造你們那些法官的反嗎?造你們那些領主的反嗎?」 「有時造他們的反,有時也造大公爵的反。」 路易十一走回去坐在椅上,微笑著說道: 「在這裡,他們還不過是在造法官的反呀!」 正在這當兒,奧裡維走了進來,他身後跟著兩個侍衛,捧著國王的梳洗用具,但使路易十一驚訝的,是同他們一起進來的還有巴黎總督和夜巡隊隊長,神色都很驚慌。那怨氣未消的理髮師也裝出驚恐的樣子,其實他心裡挺高興,正是他先開口說道:「王上,請陛下寬恕我向您報告一個壞消息。」 國王急忙轉過身來,椅子腳把地板擦得直響:「什麼消息?」 「王上,」奧裡維用那種由於能狠狠報復一下而覺得滿意的惡毒的神態說,「這次暴動並不是造法官的反呀。」 「那麼是造誰的反呢?」 「是造您的反,王上。」 老國王象年輕人一樣直挺挺地站起來了:「奧裡維,你得說清楚!好好保住你的腦袋,我的老弟。我憑聖洛的十字架起誓,假若你在這當兒對我撒謊,那把砍過盧森堡先生脖子的刀,還不至於壞得鋸不下你的腦袋!」 這個誓言極其可怕,路易十一一生只用聖洛的十字架發過兩次誓。 奧裡維張口結舌想回答:「王上……」 「跪下!」國王狂怒地打斷他道,「特裡斯丹,守住這個人!」 奧裡維跪下來,冷冰冰地說道:「王上,您的大理院法庭把一個女巫判了死刑,她躲在聖母院裡,民眾要用武力把她拉出來。總督先生和夜巡隊隊長是從叛亂地點來的,他們可以證明我講的是不是實話。民眾圍攻的就是聖母院。」 「果然!」國王氣得臉發白,渾身發抖,他低聲說道,「聖母啊,我善良的女主人!原來他們圍攻的是您的大教堂啊!起來,奧裡維,你說得有理,我要把西蒙·拉丹的職位賞給你。他們是攻擊我呀,那個女巫是受教堂保護的,教堂是受我保護的。我還以為他們造法官的反呢,原來是造我的反呀!」 他好象被憤怒激動得年輕起來,大踏步走來走去。他不再笑了,臉色很可怕,走過來又走過去,狐狸變成了狼哪。他似乎窒息得說不出話了,只是嘴唇一動一動的,緊握著瘦骨嶙嶙的拳頭。忽然他抬起頭來,眼睛裡充滿了憤怒的光芒,聲音同喇叭一般響亮:「砍碎他們,特裡斯丹!把那些歹徒統統砍成碎塊!去吧,我的朋友特裡斯丹,給我殺吧,殺吧!」 發作了一陣,他又坐了下來,忍住怒火,不在乎地說: 「在這裡,特裡斯丹,在我身邊,在巴士底,有紀甫子爵的五十支長槍,一共三百匹馬,你帶去。還有沙多倍爾隊長的一隊近衛弓箭手,你帶去。你是憲兵司令,你有你的人馬,你可以全部帶去。在聖波爾大廈,你還可以找到太子殿下的新衛隊弓箭手四十名,你可以帶去。帶著這全部人馬,快跑到聖母院去。啊,巴黎的平民先生們,你們想推翻法蘭西的王冠,想推翻聖母院的神聖同這個國家的和平嗎?斬盡殺絕!特裡斯丹,把他們斬盡殺絕!不許讓一個人逃脫,除非是逃到隼山去!」 特裡斯丹躬身施禮:「好吧,王上。」 過一會他又問道:「我該把那個女巫怎麼辦呢?」 這個問題使國王沉吟起來。 「啊,」他說道,「女巫麼!代斯杜特維爾先生,民眾打算把她怎麼辦?」 「王上,」巴黎總督答道,「我想民眾是打算把她拖出聖母院的避難所,就是那個蕩婦惹起了他們的惱怒。他們打算把她絞死。」 國王好象深思起來,隨後他吩咐特裡斯丹:「好吧,我的老弟,殺盡百姓,絞死女巫!」 「妙啊,」居約姆向科勃諾爾耳語道,「命令懲罰老百姓,卻又照老百姓的願望行事!」 「行了,王上,」特裡斯丹答道,「要是那女巫還在聖母院裡,是不是不管聖地不聖地的就把她拖出來呢?」 「天曉得,什麼聖地!」國王搔搔耳朵說,「總之得把那女巫絞死。」 說到這裡,他好象想到了什麼妙計似的,突然從椅子上滾到地下跪著,把帽子摘下來放在座位上,虔誠地望著帽子上的一個鉛鑄肖像。「啊,」他雙手合十地說道,「巴黎的聖母,我崇敬的女護神啊!請寬恕我!我就只幹這麼一回。那個女犯應該受懲罰。聖處女啊,我善良的女主人,我向您擔保,她是一個不值得受您憐惜的女巫。您知道,聖母啊,很多虔誠的君王都為了上帝的光榮和國家的需要,侵犯過教堂的特權。英格蘭的主教聖雨格就曾經允許國王愛德華到他的教堂裡去逮捕一個術士。法蘭西的聖路易,我的老師,也曾經為了同樣的目的侵犯了聖保爾先生的教堂。耶路撒冷國王的兒子阿爾封斯,甚至侵犯過聖塞比爾克爾教堂。請寬恕我這一回吧,巴黎的聖母啊,我決不再犯。我要獻給您一個美麗的銀像,就象我去年獻給聖代苦依的聖母的那個一樣。阿門!」 他劃過十字便站起身來,重新戴上帽子,向特裡斯丹說道:「勤奮些,我的老弟,讓沙多倍爾先生同你一道,你們要把警鐘敲響,你們要把民眾擊潰,你們要把女巫絞死。說定了!我等著聽你奏功,你要向我報告一切。奧裡維,今晚我不睡覺了,給我刮鬍子。」 特裡斯丹鞠躬告退。於是國王揮手和居約姆·韓和科勃諾爾告別:「上帝保佑你們,我的弗朗德勒好友們,請去休息一會。黑夜快結束哪,我們離天亮比離開黃昏近了。」 兩人告辭退出。巴士底典獄長把他倆送回他們的房門口,科勃諾爾向居約姆·韓說:「這位咳咳咯咯的國王可叫我受夠哪!我見過喝得酩酊大醉的查理·德·勃艮第,他還沒有這個病歪歪的路易十一可惡呢。」 「雅克先生,」韓回答道,「那是因為國王們的酒並不象他們的藥水那麼厲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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