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雨果 > 巴黎聖母院 | 上頁 下頁 |
一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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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快樂萬歲! 讀者也許還記得,聖跡區有一部分地方是被市民區的古老城牆圍住的,好多城樓在當時已經開始傾圮。那些城樓裡有一座被乞丐們改成了俱樂部,下面的大廳做了酒店,上面幾層派了別的用場。這個城樓是乞丐們聚會的場所中最活躍的,因而也是最可怕的一處。它是一個日夜吵鬧不停的蜂窩。晚間,那乞丐王國裡所有的人都去睡覺了,廣場上那些可怕的前牆上再沒有一個窗戶裡還亮著燈,再也聽不到在那無數小房間無數窠巢裡那些拐來的或私生的男女小孩的叫喊,但人們還能從那裡的吵鬧聲裡,從那同時在火爐窗戶牆縫和一切孔隙裡透出來的深紅的火光裡認出那座快活的城樓。 這樣地窖就成了酒店。要下到地窖必須經過一道低矮的門和一條象古典亞歷山大詩體那樣陡直的樓梯。門上有一塊招牌,招牌上畫著幾個簇新的錢幣和一隻殺死的雞,底下寫著這樣的雙關語「死者來此按鈴」。 有一天晚上,當巴黎每座鐘樓都敲響滅燈鐘的時候,那些巡夜軍警假若被准許走進可怕的聖跡區,就會看見乞丐們的酒店比往常更為嘈雜,酒喝得比往常更多,咒駡得也更加厲害。外面廣場上有好幾群人低聲談著話,好象是在策劃什麼重要的事情,到處有人蹲在石塊地上,在磨生銹的刀劍。 在酒店裡,酒和賭博是乞丐們那晚拿來排遣他們心中思慮的主要消遣。 要從喝酒的人的談話裡猜出他們的計劃可不容易,只是他們的神態比往常興奮,看得出他們每人的腰邊都閃亮著某種武器,如一把鐮刀,一柄斧頭,一根大木棍或是一個舊火繩槍的槍托。 那個廳堂是圓形的,相當寬大,但桌子擺得很擠,喝酒的人很多,所以酒店裡的一切,包括男人,女人,凳子,啤酒瓶,喝酒的人,打盹的人,玩耍的人,健康的人,殘廢的人,全都象一堆牡蠣殼似的齊整協調地聚在一起。 桌子上點著幾枝蠟燭,但是把酒店照得象歌劇院那樣明亮的卻是那個爐灶。 地窖很潮濕,因此哪怕在大熱天也從來不讓爐火熄滅。那個大爐灶的爐臺上有雕刻,笨重的柴架和幾件烹調用具直立在那裡,爐灶裡的木柴和煤炭燒得很旺,紅紅的火光射到對面的牆上,假若是在夜間的鄉村街道上,看上去真像是鐵工場的窗戶。一條大狗一本正經地坐在爐火的灰燼裡,一根串滿了烤肉的鐵扡在炭火前面翻動。 雖然非常雜亂,可是一眼就看得出那些人分成主要的三堆,分別擠在讀者早已認識的三個人物周圍。三人中那一位穿著奇怪的東方式破舊衣服的,是馬蒂亞斯·韓加蒂·斯比加里,他是埃及和波希米亞的公爵,這傢伙坐在一張桌子上,架起腿,舉起一根手指頭,在給周圍許多目瞪口呆的人講授借助惡魔和不借助惡魔的巫術。另一群人圍著我們的老朋友——全副武裝的勇敢的土恩王克洛潘·圖意弗周圍,他正嚴肅地低聲說著話,一隻裝滿武器的大桶掀開了蓋子,放在他面前,他正在安排武器的分配,他從桶裡拿出大批的斧頭、劍、鎧甲、獵刀、槍托、鋸子、鑽子等等,這些東西好象豐收角①裡大量的蘋果葡萄一樣。每人隨自己高興領取一件,有的領一個頭盔,有的領一把輕便的長劍,有的領一把有十字柄的短劍。連孩子們也武裝起來。有幾個沒腳的人也全身披掛著,象大甲蟲似的在人們腳前爬來爬去。 ①豐收角是古歐洲藝術品中一種裝滿花果和玉蜀黍之類的羊角,表示豐收。 最後是第三堆人,他們最會嚷嚷,最快活,人數也最多,他們把桌子和凳子都占了,從他們那全副甲胄裡不斷發出尖聲的咒駡。有一個全身披掛的傢伙,幾乎看不見身子,只露出一個大而無當的紅鼻頭,鼻孔朝天,一束棕色的頭髮,一張鮮紅的嘴和一雙大膽的眼睛。他胸前裝滿了匕首和短刀,腰上佩著一把長劍,左邊有一把生銹的弓,面前放著一大瓶酒,毫不理睬他右邊那個衣衫不整的妓女。圍著他的人們都在笑駡和痛飲。 此外大約還有二十堆人,人數較少,這是些頭上頂著大罐子走來走去的男女僕從和彎著腰玩彈子或骰子的傢伙。一個角落裡有人在吵架,另一個角落裡有人在親吻。這些情景會使你對全體產生一個個印象。照著這些人的紅紅的火光,使幾千個巨大古怪的影子好象在酒店的四壁上跳舞。 那種吵鬧,簡直就象一座鐘樓裡所有的鐘通通敲響起來一樣。 烤肉時承油滴用的鍋子裡,滾開的油正在翻著泡沫,用它不斷的尖叫聲填補著整個大廳裡那愈來愈多的談話間的空隙。 在這片喧鬧聲裡,在酒店盡頭處的爐灶角落裡一位哲學家坐在一張椅子上沉思,他雙腳踏在爐灰裡,眼睛盯著燃燒的木柴,他就是比埃爾·甘果瓦。 「咳,快些!趕緊裝備好!一個鐘頭以後出發!」克洛潘·圖意弗向他那黑話王國的臣民喊道。 一個姑娘顫聲唱起來: 晚安呀,我的父母,最後的人要滅掉燈火。 兩個鬥牌的人吵起架來了。「小子!」兩人中臉色較紅的那一個喊道,同時向另外那一個伸出拳頭,「我要在你這張梅花上做個記號,你可有資格在國王陛下鬥牌時填補米斯蒂格裡①的角色啦。」 ①米斯蒂格裡,紙牌中侍從的名字,專指梅花「J」。 「蠢貨,」另一個說道,從他說話時的鼻音就能分辨出他是個諾曼底人,「我們可是象加育維爾的聖徒們一樣在這兒吃飽喝足啦!」 「孩子們,」埃及公爵用假嗓子向他的聽眾說,「法國的巫婆去赴安息日會可不帶掃帚和別的東西,不用油脂也不用牲畜,只用幾句符咒。意大利的女巫往往弄一隻公羊在門口等著她們。她們都必須從煙囪裡走。」 一個全副武裝的青年的聲音比誰都高:「妙呀,妙呀!」他喊道,「我今天才第一次武裝起來!乞丐!我當上乞丐啦!耶穌的肚子!倒酒給我喝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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