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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五 紅門的鑰匙

  當時,群眾的傳聞使副主教知道了埃及姑娘如何在奇跡般的情況中被救走的事。知道了這件事之後,他不明白自己對它究竟有什麼想法。他本來確信拉·愛斯梅拉達已經死去,這樣他倒也平靜了,因為他已經經受了最大的痛苦。人的心(堂·克洛德深深思考過這些問題)只容得下一定程度的絕望,海綿已經吸夠了水,即使大海從它上面流過,也不能再給它增添一滴水了。

  拉·愛斯梅拉達死了,海綿吸夠了水,在世上,一切對於克洛德都已成為過去。可是知道她還活著,弗比斯也還活著,痛苦又重新開了頭,又開始震撼他,又要反復出現和發展,不過克洛德對於這一切都已經疲倦了。

  他知道這個消息以後,就把自己關閉在修道院自己的那間小屋內,不出席全體教士大會,也不參加日常的辦公,他對誰都閉門不納,哪怕是主教來也一樣。他這樣連續把自己囚禁了幾個星期,大家都以為他病了,他也的確是生著病。

  他這樣關在房間裡幹些什麼呢?那倒黴的副主教在哪些念頭裡掙扎?他是否在同可怕的熱情進行最後一次鬥爭?他是否在安排讓那姑娘死去並且也讓自己毀滅的計劃?

  他的若望,他親愛的弟弟,他嬌慣的孩子,有一次來到他的門口,上十遍地敲門,咒駡,懇求和通報自己的名字,克洛德還是不肯開門。

  他成天把臉貼在玻璃窗上,從修道院這間房的窗子上,他看得見拉·愛斯梅拉達的房間,他常常看見她同她的羊兒在一起,有時同伽西莫多在一起。

  他注意到那可恨的聾子對埃及姑娘小心順從,態度又可敬又崇高。他的記憶力很好,而記憶正是製造妒嫉的材料。他記得某個傍晚曾經看見那敲鐘人溫柔地望著那跳舞的姑娘,他尋思是什麼動機促使伽西莫多去救她。他親眼看見那個流浪姑娘同那聾子之間的成千個小插曲,那些從遠處看到並且由他的熱情加添了注解的啞劇,使他感到是異常溫柔。他對女人奇特的性格不放心,他模糊地感到自己心裡產生了一種意想不到的妒嫉,一種使他因羞恥和憤怒而臉紅的妒嫉。「那個隊長還說得過去,可是這一個呀!」這想法使他迷惑不解。

  那些夜晚他過得真駭人,自從知道那埃及姑娘還活著,一度糾纏過他的關於鬼魂和墳墓的念頭就完全消失了,肉體又來統治著他。一想到那膚色淺褐的姑娘離他這麼近,他就在床上輾轉不眠。

  每天晚上,那瘋狂的想像力把各種姿態的愛斯梅拉達呈現在他的眼前,使他筋脈膨脹。他看見她朝著那受傷的隊長躺著,兩眼緊閉,裸露的胸脯上濺滿了弗比斯的血,他自己極其幸福地在她蒼白的嘴唇上印下了一個吻,那不幸的姑娘當時雖已經半死不活,但也感覺到那火燙的接觸。他看見施刑人粗暴地脫掉她的鞋襪,把她赤裸的小腳、秀麗圓潤的腿和雪白柔軟的膝頭放進鐵靴裡去。他還看見只有那象牙色的膝蓋沒有被刑具遮住。最後他又想像那個姑娘穿著襯衣,脖子上套著繩子,袒露著肩膀,赤著腳,幾乎等於全身赤裸著,象他在那罪惡的一夜看見的樣子。這些形象使他捏緊拳頭,全身一陣顫抖。

  有一個夜晚,這些形象十分厲害地使他脈管裡全部童男和神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以至他狠命去咬枕頭,接著他跳下床,披了一件袈裟在襯衣外面,從小屋裡走出來,手裡拿著燈,身子差不多半裸著,一副驚驚慌慌的樣子,眼睛裡閃著火一般的光。

  他知道在什麼地方可以找到從修道院通向教堂的那道紅門的鑰匙,而且,眾所周知,他是經常帶著一把鐘塔扶梯的鑰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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