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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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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銀幣變枯葉續篇 拉·愛斯梅拉達依舊被槍戟包圍著,在大白天也要點燈的黑暗過道的梯級上上來下去地走了一會之後,被司法宮大廳的警衛們推進了一個陰慘慘的房間。這是個圓形的房間,佔據著高塔的底層,這種高塔如今依舊矗立在現代建築之上,新巴黎就是用這類建築把舊巴黎蓋沒了的。這個墓穴似的地方沒有窗戶,除了門之外再沒有別的進口,門口有一道又矮又重的鐵門。亮光倒是不缺,牆上有個壁爐,燃著很旺的火,紅紅的火光照亮了整個地洞,使放在角落裡的一根蠟燭反而顯得黯淡無光。用來關閉壁爐的鐵耙這時掀在一邊,從那黑暗的牆上的火紅的爐口,只能看見那象一排又尖又稀的黑牙齒一般的鐵條,它使那壁爐看起來很象傳說裡口吐火焰的蛟龍。借著射出的火光,那女犯人看見房間裡放滿了可怕的器械,她不明白那是幹什麼用的。房間正中的地上放著一個皮墊褥,它上頭懸著一條帶鉤的皮條,系在一個銅環上,有個刻在穹窿拱頂石上的怪物含著銅環。鐵筷、鐵鉗和大鐵犁在火爐裡燒得通紅。爐火血紅色的光在整個房間裡單單照著那堆可怕的東西。 這個地獄般的房間就是所謂的拷問室。 該詛咒的施刑人比埃拉·多爾得許懶洋洋地坐在床上,他的兩名方臉的矮小助手,穿著皮圍裙和麻布短褲,正在撥弄火上的鐵器。 那不幸的姑娘努力鼓起勇氣,但一走進這個房間她就害怕起來。 警衛們站在一邊,宗教法庭的神甫們在另一邊。一張桌子擺在屋角裡,一個書記官拿著紙、筆同墨水坐在屋角上的桌子前面。雅克·沙爾莫呂走到那埃及姑娘身邊,帶著非常溫和的笑容問道:「我親愛的孩子,你還堅持不招認嗎?」 「對了。」她用極微弱的聲音答道。 「既然如此,」沙爾莫呂說,「我們並不願意用厲害的刑罰拷問你,因為那會使我們難過。坐到那邊床上去吧。比埃拉,給這位女士讓出地方,把門關好。」 比埃拉抱怨著站起來,「要是把門關上,」他嘀咕道,「那我的火就要滅掉啦。」 「好呀,親愛的,」沙爾莫呂答道,「那就讓它開著吧。」 拉·愛斯梅拉達依舊站在那裡,那張使許多不幸的人吃過苦頭的皮床令她害怕,她每根骨頭都由於恐懼而戰抖起來,她惶恐地、呆呆地站著。沙爾莫呂做了個手勢,兩個助手便把她拉過去坐在皮床上,他們並沒有把她怎樣,可是只要他們碰著她,只要那皮床挨著她,她便覺得渾身的血都往心裡倒流回去。她用驚恐的眼睛把那房間環視了一遍,仿佛看見那些難看的刑具從四面八方朝她爬過來,爬到她身上,咬她,鉗她,刺她,她覺得在她看見過的各種東西裡面,那些刑具就像是鳥類和蟲類裡面的蝙蝠、蜈蚣和蜘蛛。 「醫生在哪裡?」沙爾莫呂問道。 「在這裡,」她剛才還沒有看見的一個穿黑袍子的人回答道。 她戰慄起來。 「小姐,」宗教法庭檢察官用愛撫的聲音說,「我再問第三遍,你還堅持不招認你被控告的罪行嗎?」 這一次她只能用點頭來回答,她已經沒有聲音了。 「你還堅持呀?」沙爾莫呂說,「這使我很失望。但是我必須履行我的職責。」 「王室檢察官先生,」比埃拉粗魯地問道,「我們先用哪一種刑具?」 沙爾莫呂裝出詩人苦苦推敲韻律時的怪樣子,遲疑了一會。 「先用鐵靴吧。」他終於回答道。 那不幸的姑娘覺得人和神都把她拋棄了,她的頭低垂到胸前,好象一個毫無力氣的笨重物件一樣。 施刑人和那個醫生一齊走近她身邊,同時,兩個助手便在那堆醜惡的刑具中亂翻起來。 聽到那些刑具的可怕的響聲,那不幸的孩子戰慄得象一隻通了電的死青蛙。「啊,」她喃喃地說道,聲音低得聽不見,「啊,我的弗比斯!」隨後便又象大理石似的一動不動,一聲不響了。看到這個情景,無論什麼人心裡都會非常難過,只有法官們的心是例外。她像是一個不幸的有罪的靈魂,在地獄紅色的小門裡受撒旦拷問。即將被那些鉗子、輪子、滑車等等可怕的刑具折磨的,即將被施刑人和鉗子抓住的,卻是一個如此美麗溫柔嬌弱的人兒。 人類的正義交給那苦刑的可怕的磨盤去磨的,是多麼可憐的穀粒呀。 這時,比埃拉·多爾得許的兩個助手用他們粗硬的手扯脫了姑娘的鞋襪,露出了那雙可愛的腿和小巧的腳。它們曾經多少次用它們的精巧和美麗在巴黎街頭使人們迷惑啊。 「可惜!」看見這麼美麗的腿腳,施刑人不禁低聲說道。這時假若副主教在場,一定會記起他那個蒼蠅和蜘蛛的比喻吧。透過眼前一片雲霧,那不幸的姑娘看到鐵靴挨近了她,自己的雙腳很快就給放進那鐵器裡去了。這時恐怖使她有了力量。「把它拿開吧!」她瘋狂地喊道,同時一下子直直地站起來,「行行好吧。」 她想沖下床走到檢察官跟前跪下,可是她的雙腿夾在包鐵的橡木板裡,使她一下子軟癱在鐵靴上,比翅膀上載著鉛塊的蜜蜂還要疲弱無力。 沙爾莫呂做了個手勢,人們又把她放回床上,兩隻大手就把拱頂上懸著的皮條繞在她柔弱的腰間。 「我最後一次問你,」沙爾莫呂依舊裝出那副慈悲的樣子說,「你招認你犯的罪嗎?」 「我是無罪的。」 「那麼,小姐,你怎樣向原告的證人說明你的情況呢?」 「哎,大人,我不知道呀。」 「那麼你不招認嗎?」 「不!」 「上刑!」沙爾莫呂向比埃拉說。 比埃拉扭動螺絲釘,那雙鐵靴便越來越緊,不幸的姑娘發出人類語言中從來沒有過的一聲慘叫。 「停住!」沙爾莫呂向比埃拉說。「你招認啦?」他向埃及姑娘問道。 「全招!」不幸的姑娘喊道,「我招,我招!開恩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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