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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我們還得拷問那傢伙。這兒還有,」雅克掏著衣袋說,「我們在馬克·塞奈納家裡找到的東西。」

  那是一隻罐子,同堂·克洛德火爐上那些罐子差不多,「啊,」堂·克洛德說,「這是煉金罐呀。」

  「我得向你實說,」雅克閣下帶著他那膽怯乖張的笑容說道,「我已經把它在火上試過,但是它不如我自己那一個好用。」

  副主教察看罐子。「這煉金罐上面刻的是什麼字呀?『呵歇!呵歇!』這是趕跳蚤的聲音。那個馬克·塞奈納真笨!我想你用這只罐決不會煉出黃金來。夏天把它放在你的壁櫥裡倒挺好!就是這麼回事。」

  「因為我們弄錯哪,」王室檢察官說,「我剛才上樓以前研究了一下大門,您能夠肯定在大醫院旁邊的這扇大門上有著進入這門學科的奧秘嗎?在聖母院底層的七個裸體雕像中,您能確定那個腳跟上長翅膀的就是麥丘利嗎?」

  「對了,」神甫答道,「一個意大利博士奧古斯丹·尼孚是這樣寫的,他有一個長鬍子的魔鬼教給他一切。我們下去吧,我根據上面所表現的來解釋給你聽。」

  「謝謝,閣駕!」沙爾莫呂一躬到地,「哎唷,我差點忘記了,你願意我什麼時候去逮捕那個小女巫呢?」

  「哪個小女巫呀?」

  「就是您知道的那個不顧官府禁令,每天到廣場來跳舞的流浪姑娘呀!

  她有一隻母山羊,那羊有魔鬼般的犄角,它會讀會寫,會象畢加特裡斯一般計算數目,單憑這件事,就足夠使那流浪姑娘受絞刑哪。起訴狀已經預備好了,很快就能完事的。咳!我敢說那跳舞姑娘真是個美人兒,有一雙最黑的黑眼睛!象一對埃及寶石!我們什麼時候著手呢?」

  副主教的臉色變得異常蒼白。

  「這我會告訴你的。」他用含糊不清的聲音結結巴巴地回答,隨後又鼓起勁說道,「還是忙你的馬克·塞奈納吧!」

  「請您別擔心,」沙爾莫呂微笑著說,「我回去就會把他綁在皮床上的。但那個傢伙是魔鬼變成的,竟把比埃拉·多爾得許都弄得疲乏了。比埃拉的手比我的還大呢,就象柏拉圖說的:假若把你光著身體綁著,倒掛起來一稱,淨重足有一百磅。①至於絞索,那是我們最好的絞索,得給他套上。」

  ①原文是拉丁文。

  堂·克洛德仿佛又沉思起來,回頭向沙爾莫呂說:「比埃拉閣下……雅克閣下……我的意思是說,還是忙你的馬克·塞奈納吧。」

  「是呀!堂·克洛德,那可憐的人,他要受難了。去赴安息日會!那是什麼念頭啊!一個審計院廚師,他該知道查理曼的這條法令:『一個半狗半女人的吸血鬼,或者是一個狡猾的姑娘!』①至於那個小姑娘,人們好象把她叫做斯梅拉達,我聽候您的吩咐。啊,從那大門道底下經過時,您還要給我講解教堂進口處那個浮雕的園丁是代表什麼的?是不是播種人?哎,閣駕,您在想什麼呀?」

  ①原文是拉丁文。

  堂·克洛德深深思索起來,不再聽他說話了。沙爾莫呂追隨著他的視線,看見他盯著那橫在窗口上的大蜘蛛網。在這當兒,一隻正在昏頭昏腦地尋覓三月陽光的蒼蠅,飛到蜘蛛網跟前就被網住了。蛛網一振動,那只躲在蛛網中央的大蜘蛛便急忙爬過來,一下跳到蒼蠅跟前,用兩隻前腿把它折成兩半,隨後便用可怕的角去敲它的腦袋。「可憐的蒼蠅!」王室教廷檢察官說道,並且伸出手想去救它。副主教忽然驚醒了似的,劇烈地痙攣著抓住他的胳膊。

  「雅克閣下,」他喊道,「聽天由命吧!」

  檢察官驚駭地轉過頭來,他的胳膊好象被鐵鉗鉗住了似的,神甫的眼睛呆定、狂亂、閃亮,一直盯著蒼蠅和蜘蛛那一對可怕的東西。

  「呵!是的,」神甫用一種仿佛出自肺腑的聲音接著說,「這是一切的象徵。它飛翔,它是快樂的,它出生不久,它尋找春天、空氣和自由。啊,是呀,可是它在這個命中註定的窗口停下來,那蜘蛛就出來了,那可惡的蜘蛛啊!可憐的跳舞姑娘!可憐的命中註定的蒼蠅!雅克閣下,隨它去吧!這是命該如此!哎,克洛德,你就是那只蜘蛛!克洛德,你也是那只蒼蠅!你飛向科學,飛向光明,飛向太陽,你只想去到自由的空氣裡,去到永恆真理的無邊的光輝裡,可是,當你迫近那開向另一個世界,開向那光明的世界,那智慧與科學的世界的燦爛的窗口時,盲目的蒼蠅啊,愚蠢的學者啊,你卻沒想到,命運已經把薄薄的蛛網張掛在光明和你中間,你全身撲進去了,可憐的瘋子啊,現在你可跌跤啦,你的腦袋粉碎了,翅膀折斷了,你在命運的鐵腕中掙扎!雅克閣下,雅克閣下,別去管那蜘蛛吧!」

  「我向你擔保,」沙爾莫呂莫名其妙地望著他說道,「我再不去碰它了。

  但是放開我的胳膊吧,我請求你!你的手象老虎鉗一樣。」

  副主教根本沒聽見,他依舊望著窗口說:「啊,笨東西!要是你能用翅膀把這可惡的蛛網撞破,你以為你就可以飛到陽光裡去了。可是前面那扇玻璃窗,那透明的障礙物,那水晶的牆壁,它比那個把哲學家和真理分開的空間還要堅固,你怎麼能夠通過?啊,科學是空幻的!多少聰明人遠遠地飛來,卻在那裡碰破了額頭!多少糾纏不清的問題在那永恆的窗前吵鬧不休!」

  他住口了,剛才那些把他不知不覺地帶到科學裡去的想法,仿佛使他恢復了平靜。沙爾莫呂更使他完全回到了現實裡,這個檢察官並且還問他:「那麼,我的閣駕,您什麼時候來幫助我煉出黃金呢?我老是不成功。」

  副主教辛酸地笑著搖搖頭回答道:「讀一讀米歇爾·普塞呂斯著的《關於能力的對話以及魔鬼的活動》①那本書吧。我們做的事情並不是完全無罪的呢。」

  ①書名原文是拉丁文。

  「低聲點吧,閣駕!」沙爾莫呂說,「我也這樣想。可是既然一個人不過是個年俸三十個杜爾銀幣的王室教廷檢察官,他是需要搞點煉金術的,不過咱們得低聲講。」

  這時,火爐底下發出一種類似咀嚼食物的聲音,使沙爾莫呂不安的耳朵吃了一驚。

  「這是什麼聲音呀?」他問道。

  這是那個學生,他在躲藏的地方感到十分疲倦,十分不舒服,碰巧又找到了一塊幹硬的面包皮和一小塊發黴的乾酪,正在不顧一切地大嚼起來,把這當做消遣和早餐。因為他餓極了,便嚼得很響,每一口都嚼出聲音,把檢

  察官嚇了一跳。

  「這是我的一隻貓,」副主教連忙回答,「它在那下面享用一隻老鼠呢。」

  這個解釋使沙爾莫呂滿意了。

  「真的,閣駕,」他恭敬地笑著說道,「每位大哲學家都有心愛的家畜。

  你知道塞爾維雅斯那句話吧:『無所不在的守護精靈。』②」

  這時,堂·克洛德生怕若望又弄出什麼惡作劇來,便提醒他那好弟子,說他們還得一塊兒去研究大門道的雕像,於是兩人一同走出了小房間。這倒使那個學生十分高興,他正發愁他的膝蓋會跟下巴粘到一起去呢。

  ②這句話原文是拉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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