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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二 格雷沃廣場

  當時的格雷沃廣場,現在已經只剩下模糊的痕跡。佔據廣場北頭一個角落的那座可愛的小塔樓,它的生動的浮雕已經被難看的粉刷蓋住,淹沒在那些迅速吞沒巴黎所有古老建築物的新式房屋之中,也許不久就會完全消滅了。

  從格雷沃廣場走過的人們,和我們自己一樣,都不會不朝這座塔樓投去憐憫和同情的眼光,它夾在兩座路易十五時期的破屋中間。人們可以很容易在心裡描繪出附有這個小塔樓的那座主體建築的樣子,並通過它來恢復這十五世紀古老的哥特式廣場的全貌。

  格雷沃廣場在當時也象現在一樣是個梯形,一邊是碼頭,其餘三邊是一排排又高又窄的黑洞洞的房屋。在白天,人們可以欣賞這些形形色色的建築物,它們到處都有石刻或木刻,已經表現出中世紀(從十五世紀上溯到十一世紀)各種建築形式的完整雛形,從那些開始取代尖拱的交叉尖拱一直到那已經被尖拱替代了的羅曼式半圓拱,這種圓拱式建築在尖拱下面卻仍佔據著這座古老的羅蘭塔建築的第一層。這座塔構成廣場的一角,位於制革街這一邊,朝著塞納河。到晚上,就只看得出這堆建築的一排排尖頂,那些參差不齊的黑色輪廓展現在廣場的周圍。因為那時候的城市和現代城市根本不同,現代建築物都是正面朝向街道和廣場的,那時朝向廣場和街道的卻是一些山牆。兩個世紀以前,那些房屋就已經翻修過了。

  在廣場東邊的正中,矗立著一座分為並排三套的笨重錯雜的建築,它有三個名字可以說明它的歷史、它修造的目的和它的建築方式。因為查理五世接位前在那裡住過,它名叫太子宮;因為它曾經是總督府,所以叫百貨商場;又由於支撐它那三層樓的一排大柱子,它又叫柱子房。在那裡可以找到巴黎這樣一座好城市所需要的一切:一座用來禱告上帝的小禮拜堂,一個用來謁見和在必要時猛烈還擊國王近衛隊的廳堂,頂樓上還有一個兵器室。因為巴黎的市民都知道,在任何一個非常時期,為舊城區辯護或懇求特權都是不夠的,所以他們經常在總督府的一座頂樓上藏著幾支生銹的好火繩槍。

  格雷沃廣場從那時起就象今天這樣一直保持著這副慘淡景象,那是由於它本身以及修建在柱子房舊址上的多米尼格·波卡多爾的陰沉沉的總督府所引起的。在那裡有一座永久性的刑台和絞刑架,或者照當時人們的說法:一個法官和一架梯子。這座刑台和絞刑架緊挨著矗立在路當中,使那要命的地方特別觸目驚心。曾經有多少健康而富於生命力的人在那個地方斷送了性命,五十年以後那地方發生過一種聖瓦耶熱病①,那是擔心被絞死的病,是一切病症中最可怕的一種,因為它不是出於天意,而是來自人為。

  我們順便說說,想到死刑在三百年前還把它那些鐵輪、石頭絞架和一切常設的器械深深嵌進路面,塞滿了格雷沃廣場、菜市場、王妃廣場、德·特拉瓦爾十字架、豬市、駭人聽聞的隼山、警衛卡、貓場、聖德尼門、草場、波代門和聖雅克門,這還沒算上總督、主教、教務會、神甫和執掌生殺大權的修道院長們的無數「梯子」,還沒算上那種把人扔到塞納河去淹死的刑罰;想到封建社會這個衰老的統治者,在不斷失掉它的各種甲胄,失掉它那五花八門的酷刑和各種異想天開的刑罰,失掉每五年要為大沙特雷法庭定制一張作拷問用的皮床之後,如今幾乎已消失在我們的法律和我們的城市之外了——想到這種情況,實在令人覺得萬分欣慰。在我們龐大的巴黎,如今只剩下格雷沃廣場一個不光彩的角落,只剩下一個陰慘的、見不得人的、不安和可恥的絞刑架,它仿佛老在害怕被人當做現行犯,每次行刑完畢就迅速消失不見了!

  ①聖瓦耶熱病:若望·德·布瓦基耶是聖瓦耶的貴族,曾先後在查理八世(即本書中的王太子)、路易十二以及弗朗索瓦一世領導下,率領皇室百人團到意大利作戰,使人民大批死亡,故稱之為「聖瓦耶熱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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