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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墨水倒反而使人變得清白了(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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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呂斯一陣震顫。 「在我家裡?不會。」他說。 陌生人鎮定地、用衣袖肘刷刷帽子,繼續說: 「殺人犯和盜賊。男爵先生請注意,我這裡說的並不是往事,不是過期的,失效的,不是法律的具體規定和神前懺悔可以取消的,我講的是最近的事,眼前的事,此刻尚未被法律發現的事。我說下去。這個人騙取了您的信任,幾乎鑽進了您的家庭,他用了一個假名。我告訴您他的真名,我不要分文來向您說。」 「我聽著。」 「他叫冉阿讓。」 「我知道。」 「我告訴您他是誰,但仍不要報酬。」 「說吧!」 「他是一個老苦役犯。」 「我知道。」 「您知道是因為我榮幸地向您說了。」 「不是。我早已知道了。」 馬呂斯冷冷的語氣,兩次「我知道」的回答,說話簡短,表示不願交談,引起了陌生人的一點暗火。他那發怒的目光偷偷瞥了馬呂斯一眼,但又立刻熄滅了。這目光雖然如此迅速,但人們只要見過一次,以後就會認出來的,而且也沒逃過馬呂斯的眼睛。某種火焰只能出自某些靈魂,它會燒著眼睛,這個思想的通風洞;眼鏡不能遮蔽任何東西,就象在地獄前面放上一塊玻璃一樣。 陌生人微笑著又說: 「我不敢反駁男爵先生。總而言之,您知道我是瞭解實情的。現在我要告訴您的事情只有我一個人知道。這與男爵夫人的財產有關。這是一個特殊的秘密,它可以出售,我先獻給您,價錢便宜,兩萬法郎。」 「這秘密和其他的一樣,我也知道。」 那人感到需要殺點價: 「男爵先生,給一萬法郎吧,我就說。」 「我再重複一遍,您沒有什麼可告訴我的。我已知道您要說些什麼了。」 這人的眼中又閃出一道光,他大聲叫喊起來: 「今天我總得要吃飯呀。我對您說,這是一個特殊的秘密。 男爵先生,我要說了,我就說。給我二十法郎好了。」 馬呂斯的眼睛盯住他: 「我知道您的特殊秘密,就象我知道冉阿讓的名字,也象我知道您的名字一樣。」 「我的名字?」 「是的。」 「這不難,男爵先生,我榮幸地寫給您了,並向您說了:德納。」 「第。」 「什麼?」 「德納第。」 「這是誰?」 在危急之中,箭豬會豎起刺來,金龜子會裝死,老看守人員會擺出架勢,這人就大笑起來。 於是他用手指撣去衣袖上的一點灰塵。 馬呂斯繼續說: 「您也是工人容德雷特,演員法邦杜,詩人尚弗洛,西班牙貴人堂·阿爾瓦內茨,又是婦人巴利查兒。」 「什麼婦人?」 「您在孟費郿開過小酒店。」 「小酒店!從沒有過的事。」 「我對您說,您是德納第。」 「我否認。」 「還有,您是一個壞蛋,拿著。」 這時馬呂斯從口袋裡抽出一張鈔票,摔在他臉上。 「謝謝!對不起!五百法郎!男爵先生!」 這人驚惶失措,鞠躬,抓住鈔票,仔細瞧。 「五百法郎!」他驚訝地又說一遍。他含含糊糊地輕聲說道:「值錢的鈔票!」 於是突然又說: 「好吧,」他大聲說,「讓我們舒服一下吧。」 說後他用猴子般靈敏的速度,把頭髮朝後一甩,抓下眼鏡,從鼻孔裡取出那兩根雞毛管並把它們藏起來,這是剛才已提到的東西,並且在這本書的另一頁上也已經見到過。他象脫帽那樣改變了他的臉譜。 他的眼睛發亮了;一個凹凸不平、有的地方有著疙瘩的、皺得出奇的醜的額頭露出來了,鼻子又恢復鷹鉤形;這個詭譎兇狠的掠奪者的外形現在又出現了。 「男爵先生完全正確,」他用清晰的失去鼻音的聲音說,「我是德納第。」 他把駝背伸直了。 德納第,確實是他,他非常吃驚,如果他能慌亂的話,他也會慌亂的。他是打算來使人大吃一驚的,結果是他自己吃了一驚。這種屈辱的代價是五百法郎,總之,他還是收下;但不免仍感到驚愕。 儘管他化了裝,第一次來見這位彭眉胥男爵,這位彭眉胥男爵就認出了他,並且還徹底瞭解他。這男爵非但知道德納第的事,同時似乎也知道冉阿讓的事。這個基本上還沒長鬍子的青年是個什麼人?他如此冷酷然而又如此慷慨,他知道別人的名字,知道別人所有的名字,慷慨解囊,但叱責騙子又象法官,賞他們錢時又象個受騙的傻瓜。 我們記得,德納第雖曾是馬呂斯的鄰居,但卻從沒見過他,這在巴黎是常有的事;他曾隱隱約約聽到他的女兒們提到過有個窮青年叫馬呂斯,住在那幢房子裡。他給他寫過我們知道的那封信,但並不認識他。在他思想裡還不可能把這個馬呂斯和彭眉胥男爵先生聯繫起來。 至於彭眉胥的名字,我們記得在滑鐵盧戰場上,德納第隻聽到最後兩個音,他對這兩個音①一直是蔑視的,人們看不起簡單的一聲道謝,這是合情合理的。 ①「彭眉胥」(Pontmercy)後面兩個音是「眉胥」,與法文中的「謝謝」(merci)發音相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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