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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不要把卡片遺失了」這句成語的出處(3)


  這句話把割風完全帶回了現實,當時情況是緊迫的。這兩個人,雖然都已蘇醒過來,但都沒有感到自己的神智還是昏沉的,他們的心裡還都有著一種奇怪的現象,那就是對當時險惡的處境還不能充分意識到。

  「讓我們趕快離開這地方。」割風大聲說。

  他從衣袋裡摸出一個葫蘆瓶,那是他早準備好的。

  「先喝一口。」他說。

  葫蘆瓶完成了由新鮮空氣開始的效果,冉阿讓喝了一大口燒酒,他這才完全感到恢復了。

  他從棺材裡爬出來,幫著割風再把蓋子釘好。

  三分鐘過後他們已到了墳坑的外面。

  割風這就放心了。他不慌不忙。公墓大門已經關上。不用顧慮那埋葬工人格利比埃的突然來到。那「小夥子」正在家裡找他的卡片,他決不能從他屋子裡找到,因為卡片在割風的衣袋裡。沒有卡片,他便進不了墳場。

  割風拿著鍬,冉阿讓拿著鎬,一同埋了那口空棺材。

  坑填滿時,割風對冉阿讓說:

  「我們走吧。我帶著鍬,您帶著鎬。」

  天已經黑下來了。

  冉阿讓走起路來,行動還不大靈便。他在那棺材裡睡僵了,已經有點變成僵屍了。在那四塊木板裡,關節已和死人一樣硬化了。他必須在某種程度上先讓自己從那冰坑的冷氣裡恢復過來。

  「您凍僵了,」割風說,「可惜我是瘸子,不然的話,我們可以痛痛快快跑一程。」

  「不要緊!」冉阿讓回答說,「走上四步路,我的腿勁又回來了。」

  他們沿著先頭靈車走過的那些小路走。到了那關了的鐵欄門和門房的亭子跟前,割風捏著埋葬工人的卡片,把它丟在匣子裡,門房拉動繩子,門一開,他們便出來了。

  「這真是方便!」割風說,「您的主意多麼好,馬德蘭爺爺!」

  他們輕易地越過了伏吉拉爾便門,沒有遇到絲毫困難。在公墓附近一帶,一把鍬和一把鎬等於是兩張通行證。

  伏吉拉爾街上一個人也沒有。

  「馬德蘭爺爺,」割風一面抬起眼睛望著街旁的房屋,一面走著說,「您眼睛比我的好。請告訴我八十七號在什麼地方。」

  「巧得很,就是這兒。」冉阿讓說。

  「街上沒有人,」割風接著說,「您把鎬給我,等我兩分鐘。」

  割風走進八十七號,受到那種時時都把窮人引向最上層的本能作用所驅使,他一直往上走,在黑暗中,敲著一間頂樓的門。有個人的聲音回答:

  「請進來。」

  那正是格利比埃的聲音。

  割風推開了門。那埋葬工人的屋子,正和所有窮苦人的住處一樣,是一個既無家具而又堆滿東西的破窠。一隻裝運貨物的木箱——也許是口棺材——代替櫥櫃,一個奶油缽代替水盆』草薦代替床,方磚地代替椅子和桌子。在一個屋角裡鋪著一條破墊子,是一條破爛地毯的殘存部分,在那上面,有個瘦婦人和許多孩子,大家擠作一堆。這窮苦家庭裡的一切,都還留著一陣東翻西找的痕跡。幾乎可以說,在那裡發生過一場「個人」的地震。許多東西的蓋子都沒有蓋好,破衣爛衫散亂在四處,瓦罐被打破了,母親哭過了,孩子們也許還挨了打,那就是一陣頑強憤懣的搜查所留下的痕跡。顯然,那埋葬工人曾瘋狂地尋找他那張卡片,並且他把遺失的責任推到那破窩裡的一切東西和人的身上,從瓦罐一直到他的妻子。他正在愁苦失望。

  可是割風,因為他急於要結束當時的險境,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勝利的不幸的這一面。

  他走進去,說道:

  「我把您的鎬和鍬帶來了。」

  格利比埃滿臉驚慌,望著他說:

  「是您,鄉下佬?」

  「明天早晨您可以到墳場的門房那裡去取您的卡片。」

  同時他把鍬和鎬放在方磚地上。

  「這是怎麼說?」格利比埃問。

  「這就是說:您讓您的卡片從衣袋裡掉了出來,您走了以後,我從地上把它拾起來了,我把那死人埋好了,我把坑填滿了,我替您幹完了活,門房會把您的卡片還給您,您不用付十五法郎了。就這樣,小夥子。」

  「謝謝,村老倌!」格利比埃眉飛色舞地喊道,「下次喝酒,歸我付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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