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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純貞嬤嬤(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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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風挨了這陣傾盆大雨,很不自在。院長接著又說: 「誰也不應該懷疑修院對處理喪葬問題的權力。只有狂熱派和懷疑派才否認這種權力。我們生活在一個思想混亂到了可怕程度的時代。應當知道的東西大家全不知道,不應當知道的,大家又全知道。卑污,下流。一個是極其偉大的聖伯爾納,另外還有一個伯爾納①,是十三世紀的一個相當善良的教士,所謂『窮苦天主教徒們的伯爾納』,而今天居然還有許多人對這兩個人分辨不清。還有些人,蓄意褻瀆,竟把路易十六的斷頭臺和耶穌基督的十字架拿來相提並論。路易十六只是個國王。留心留心天主吧!現在已無所謂公道和不公道了。伏爾泰這名字是大家知道的,大家卻全不知道凱撒·德·布斯②這名字。然而凱撒·德·布斯是幸福的,伏爾泰是不幸的。前任大主教,佩裡戈爾紅衣主教,甚至不知道貝律爾的繼承者是查理·德·貢德朗,貢德朗的繼承者是弗朗索瓦·布爾戈安,布爾戈安的繼承者是弗朗索瓦·色諾,而讓·弗朗索瓦·色諾的繼承者是聖馬爾泰的父親。大家知道戈東③神甫這名字,並非因為他是爭取建立經堂④的三個倡議人之一,而是因為他的名字成了信奉新教的國王亨利四世罵人的字眼。聖方濟各·德·撒肋之所以受到富貴人家的愛戴,是因為他能隱惡揚善。而今天會有人攻擊宗教。為什麼?因為從前有過一些壞神甫,因為加普的主教薩吉泰爾是昂布倫的主教薩樂納的兄弟,而且他們倆全跟隨過摩末爾。那有什麼關係?能阻止瑪爾丹·德·圖爾不讓他成為聖者,不讓他把半件袍子送給一個窮人嗎?他們迫害聖者。他們對著真理閉上眼睛。黑暗是經常的。最兇殘的禽獸是瞎了眼的禽獸。誰也不肯好好地想想地獄。呵!沒良心的人!奉國王的命令,在今天的解釋是奉革命的命令。大家已經忘了自己對活人和死人所負的責任。清淨的死也是在禁止之列的。喪葬成了公家的事務。這真教人膽寒。聖萊翁二世曾寫過兩封信,一封給皮埃爾·諾泰爾,一封給西哥特人的國王,專就喪葬問題針對欽差總督的大權和皇帝的專斷進行了鬥爭和駁斥。夏龍的主教戈蒂埃在這個問題上,也曾和勃艮第公爵奧東對抗過。前朝的官府曾有過協議。我們從前在會議席上,即使涉及世俗的事務也有發言權,西多修院的院長,這一修會的會長,是勃艮第法院的當然顧問。我們對自己的死人可以隨意處理。聖伯努瓦本人的遺體難道沒有送回法國,葬在弗勒利修院,即所謂的盧瓦爾河畔聖伯努瓦修院裡嗎?儘管他是在五四三年三月二十一日,一個禮拜六,死在意大利的蒙特卡西諾的。這一切全是無可否認的。我鄙視那些裝模作樣高唱聖詩的人,我痛恨那些低著腦袋做祈禱的人,我唾棄那些邪魔外道,但是我尤其厭惡那些意見和我相反的人。只要讀幾本阿爾努·維翁、加白利埃·布斯蘭、特裡泰姆、摩洛利古斯和唐·呂克·達舍利的著作⑤就知道了。」 ①還有一個伯爾納,應指克昌尼的伯爾納(Bernard de Cluny),據考證此伯爾納約生於十二世紀上半葉。 ②凱撒·德·布斯(CésardeBus,1544—1607),起初在軍隊和宮廷裡供職,不得志,三十歲上出家修行,創立兄弟會。 ③戈東(Coton),法王亨利四世和路易十三的懺悔神甫。亨利四世原是法國新教徒的首領,為了平息內戰並奪取王位,便改奉舊教(天主教),並准許新舊兩教並存。他罵人時常說「我否認天主」,後來接受戈東的建議,改說「我否認戈東」。戈東因而出了名。 ④經堂是未出家的信徒們修行的寺院。 ⑤這些都是本篤會體系的神學家。 院長吐了一口氣,繼又回轉頭來對著割風說: 「割爺,說妥了吧?」 「說妥了,崇高的嬤嬤。」 「我們可以依靠您吧?」 「我服從命令。」 「這就好了。」 「我是全心全意忠於修院的。」 「就這麼辦。您把棺材釘好。嬤嬤們把它抬進聖壇。大家舉行超亡祭。接著大家回到靜室。夜晚十一點以後十二點以前,您帶著鐵杠來。一切都要進行得極其秘密。聖壇裡除了那四個唱詩嬤嬤、登天嬤嬤和您外,再沒有旁人。」 「還有那柱子跟前的嬤嬤呢。」 「她不會轉過頭來的。」 「可是她會聽見。」 「她不會注意,而且修院知道的事,外面不會知道。」 談話又中斷了一會兒。院長繼續說: 「您把您的鈴鐺取下。柱子跟前的那個嬤嬤不用知道您也在場。」 「崇高的嬤嬤?」 「什麼事,割爺?」 「驗屍的醫生來檢查過了嗎?」 「他今天四點鐘來檢查。我們已經敲過鐘,叫人去找那驗屍醫生。難道您什麼鐘響也聽不見?」 「我只注意叫我的鐘。」 「那樣很好,割爺。」 「崇高的嬤嬤,至少得有一根六尺長的鐵杠才行。」 「您到哪裡去找呢?」 「到有鐵柵欄的地方去找。有的是鐵杠。在我那園子底裡有一大堆廢鐵。」 「在午夜前三刻鐘左右,不要忘了。」 「崇高的嬤嬤?」 「什麼事?」 「假如您還有這一類的其他工作,我那兄弟的力氣可大呢。就象個蠻子!」 「您得盡可能快地完成。」 「我快不到哪裡去,我是個殘廢人,正因為這個原因,我得有個幫手。我的腿是瘸的。」 「瘸腿並不算是缺點,也許還是福相。打倒偽教皇格列高利以及重立伯努瓦八世的那位亨利二世皇帝就有兩個外號: 聖人和瘸子。」 「那多麼好,有兩件外套。」割風嘟囔著,其實,他耳朵有點聾。 「割爺,我想起來了,還是準備花整整一個鐘頭吧。這並不太多。您准十一點帶著鐵杠到大祭台旁邊來。祭禮夜間十二點開始。應當在開始前一刻鐘把一切都完成。」 「我總盡力用行動來表明我對修院的忠忱。這些都是說定了的。我去釘棺材。十一點正,我到聖壇裡面。唱詩嬤嬤們會在那裡,登天嬤嬤會在那裡。有兩個男人,就可能會好些。算了,不用管那些!我帶著我的撬棍。我們打開地窖,把棺材抬下去,再蓋好地窖。在這以後,一點痕跡也沒有。政府不至於起疑心。崇高的嬤嬤,這麼辦該算妥當了吧?」 「不。」 「那麼還有什麼事呢?」 「還有那空棺材。」 這問題占去了一段時間。割風在想著,院長在想著。 「割爺,他們把那棺材拿去,會怎麼辦?」 「埋在土裡。」 「空埋?」 又是一陣沉寂。割風用左手做著那種驅散疑難的姿勢。 「崇高的嬤嬤,是我到禮拜堂的那間矮屋子裡去釘那棺材,除了我,旁人都不能進去,我拿一塊蓋棺布把那棺材遮上就是了。」 「可以,但是那些腳夫,在抬進靈車,送進墳坑時,一定會感到那裡沒有東西。」 「啊!見了……!」割風叫了起來。 院長開始畫十字,瞪眼望著那園丁。「鬼」字哽在他喉嚨裡了。 他連忙信口胡湊了一個應急的辦法,來掩蓋他那句褻瀆的話。 「崇高的嬤嬤,我在那棺材裡放些泥土,就象有個人在裡了。」 「您說得有理。泥土和人,原是一樣的東西。您就這麼安排那個空棺材吧?」 「我一定做到。」 院長的臉一直是煩悶陰鬱的,現在卻平靜了。她做了上級要下級退去的那種表示,割風朝著屋門走去。他快要跨出門外時,院長又微微提高了嗓子說: 「割爺,我對您很滿意,明天,出殯以後,把您的兄弟帶來,並且要他把他姑娘也帶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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