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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冉阿讓竟好象讀過奧斯丹·加斯迪萊約的作品(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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瘸子走路,就象獨眼人送秋波,都不能直截了當地達到目的地。況且割風又正在心情煩亂的時候。他幾乎花了一刻鐘才回到園裡的破屋裡。珂賽特已經醒了。冉阿讓讓她坐在火旁。割風進屋子時,冉阿讓正把那園丁掛在牆上的背籮指給她看並且說: 「好好聽我說,我的小珂賽特。我們必須離開這個地方,但是我們要回來的,這樣我們就能很好地住在這裡了。這裡的那位老大爺會讓你待在那東西裡,把你帶走。你到一位太太家裡去等我。我會去找你的。最要緊的是,要是你不想讓德納第大娘又把你抓回去,你就得乖乖地聽我的話,什麼也不能說啊!」 珂賽特鄭重地點了點頭。 冉阿讓聽到割風推門的聲音,回轉頭去。 「怎樣了?」 「一切都安排好了,一點也沒有安排好,」割風說,「我得到允許,讓您進來,但是在帶您進來以前,得先帶您出去。傷腦筋的就是這一點。至於這小姑娘,倒好辦。」 「您答應背她出去嗎?」 「她答應不出聲嗎?」 「我擔保。」 「可是您呢,馬德蘭爺爺?」 經過一陣焦急的沉寂以後,割風喊道: 「從您進來的那條路出去,不就完了!」 冉阿讓,和先頭一樣,只回答了一聲:「不可能。」 割風嘴裡嘰裡咕嚕,卻並非在和冉阿讓談話,而是在和他自己談話: 「還有一件事,使我心裡老嘀咕。我說過,放些泥土在裡面。可是我想,那裡裝上泥,不會像是裝個人,那樣不成,那玩意兒會跑,會動。別人會看出毛病來的。您懂嗎,馬德蘭爺爺,政府會察覺出來的。」 冉阿讓直著雙眼,老望他,以為他在說胡話。 割風接著又說: 「難道您就出不了這……鬼門關?問題是:一切都得在明天辦妥!我得在明天領您進來。院長等著您。」 這時,他向冉阿讓一一說明,這是由於他,割風,要替修院辦件事而得來的報酬;辦理喪事也是他應幹的活,他得把棺材釘好,還得到公墓去幫那埋葬工人。早晨死去的那個修女曾要求把她裝殮在她平日拿來當床用的棺材裡,並且要把她埋在聖壇祭台下的地窖裡,這種做法是警務條例所不許可的,而死者卻又是那樣一個不容違拗的修女。院長和參議嬤嬤們都決定要了死者的願,政府不政府,不管它了;他,割風,要到那矮屋子裡去釘上棺材,到聖壇裡去旋開石板,還得把那死人送到地窖下面去。為了酬謝他,院長同意讓他的兄弟到修院裡來當園丁,也讓他的侄女來寄讀,他的兄弟便是馬德蘭先生,侄女便是珂賽特。院長說過,要他在明天傍晚時,等到公墓裡的假掩埋辦妥後,把他的兄弟帶來。可是他不能把馬德蘭先生從外面帶進來,要是馬德蘭先生不先在外面的話。這是首先遇到的困難,還有一層困難,便是那口空棺材。 「什麼空棺材?」冉阿讓問。 割風回答說: 「管理機關的棺材。」 「什麼棺材?什麼管理機關。」 「死了一個修女。市政府的醫生來了並且說:『有個修女死了。』政府便送來一口棺材。第二天,再派一輛喪車和幾個殯儀執事來把那棺材抬到公墓去。殯儀執事們來了,抬起那棺材,裡面卻沒有東西。」 「放點東西在裡面。」 「放個死人?我找不出。」 「不是。」 「那麼,什麼呢?」 「放個活人。」 「什麼活人?」 「我。」冉阿讓說。 割風,原是坐著的,他猛地站起,好象椅子下面響了一個爆竹。 「您!」 「為什麼不呢?」 冉阿讓露出一種少見的笑容,正如冬季裡天空中的那種微光。 「您知道,割風,您先頭說過:受難嬤嬤死了,我補上了一句說,馬德蘭先生埋了。事情就是這樣。」 「啊,好,您是在開玩笑。您不是在說正經話。」 「絕對正經。我不是得先從這裡出去嗎?」 「當然。」 「我早和您說過,要您替我找一個背籮和一塊油布。」 「那又怎樣呢?」 「來個杉木背籮和一塊黑布就可以了。」 「首先,只有白布。葬修女,全用白的。」 「白布也成。」 「您這個人,不和旁人一樣,馬德蘭爺爺。」 這種幻想也只不過是苦役牢裡的一種橫蠻大膽的發明,割風是一向被圈在平靜的事物中的,他平日見到的,按照他的說法,「只是修院裡的一些磨磨蹭蹭的事兒」,現在忽然有這種奇想出現在他那寧靜的環境裡,而且要和修院牽涉在一起,他當時的驚駭竟可和一個看見一隻海鷗在聖德尼街邊溪流裡捕魚的行人的神情相比。 冉阿讓接著說: 「問題是要從這裡偷跑出去。現在這就是個辦法。但是您得先把一切情形告訴我。事情怎樣進行?棺材在哪裡?」 「空的那口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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