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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純貞嬤嬤(2)


  「我知道。」

  「除了您,任何男人都不許也不該進那間屋子的。您得好好留意照顧。那才會出笑話呢,假如在女人的太平間裡發現一個男人!」

  「出出進進!」

  「嗯?」

  「出出進進!」

  「您說什麼?」

  「我說出出進進。」

  「出出進進幹什麼?」

  「崇高的嬤嬤,我沒說出出進進幹什麼,我說的是出出進進。」

  「我聽不懂您的話。您為什麼要說出出進進呢?」

  「跟著您說的,崇高的嬤嬤。」

  「可是我並沒有說出出進進。」

  「您沒有說,可是我是跟著您說的。」

  正在這時,鐘報九點。

  「在早晨九點鐘和每點鐘,願祭合上最崇高的聖體受到讚歎和崇拜。」院長說。

  「阿們。」割風說。

  那口鐘敲得正湊巧。它一下打斷了關於出出進進的爭執。

  如果沒有它,院長和割風就很可能一輩子也糾纏不清。

  割風擦了擦額頭。

  院長重新默念了一小段,也許是神聖的祈禱,繼又提高嗓子說:

  「受難嬤嬤生前勸化了許多人,她死後還要顯聖。」

  「她一定會顯聖的!」割風一面說,一面挪動他的腿,免得後來站不穩。

  「割爺,修院通過受難嬤嬤,受到了神的恩寵。當然,並不是每個人都能象貝律爾紅衣主教那樣,一面念彌撒經,一面斷氣,在魂歸天主時口中還念著『因此我作此貢獻。』不過,受難嬤嬤儘管沒有得到那樣大的幸福,她的死卻也是非常可貴的。直到最後一刻,她的神智還是清楚的。她和我們談話,隨後又和天使們談話。她把她最後的遺言留給了我們。要是您平日更心誠一些,要是您能待在她的靜室裡,她只消摸摸您的腿,您的病就好了。她臉上一直帶著笑容。大家感到她在天主的心裡復活了。在她的死裡我們到了天國。」

  割風以為那是一段經文的結尾。

  「阿們。」他說。

  「割爺,我們應當滿足死者的願望。」

  院長已經撥動了幾粒念珠,割風卻不開口。她接著說:

  「為了這個問題,我請教過好幾位忠於我們救世主的教士,他們全在宗教人事部門擔任職務,而且還都是有輝煌成績的。」

  「崇高的嬤嬤,從這兒聽那報喪鐘比在園子裡清楚多了。」

  「而且,死者不是一個女人,這是位聖女。」

  「就和您一樣,崇高的嬤嬤。」

  「她在她的棺材裡睡了二十年,那是我們的聖父庇護七世特別恩准的。」

  「就是替皇……替波拿巴加冕的那位。」

  對象割風那樣一個精明的人來說,他這次的回憶是不合時宜的。幸而那位院長,一心想她的事,沒有聽見。她繼續說:

  「割爺?」

  「崇高的嬤嬤?」

  「聖迪奧多爾,卡巴多斯的大主教,曾經囑咐人家在他的墓上只刻這麼一個字:Acarus,意思是疥蟲,後來就是那麼辦的。這是真事嗎?」

  「是真的,崇高的嬤嬤。」

  「那位幸福的梅佐加納,亞基拉修院院長,要人把他埋在絞刑架下面,後來也照辦了。」

  「確是那樣辦的。」

  「聖泰朗斯,台伯河入海處港口的主教,要人家把插在弑君犯墳上的那種標誌,刻在他的墓石上,希望過路的人都對他的墳吐唾沫。那也是照辦了的,死者的遺命,必須遵守。」

  「但願如此。」

  「伯爾納·吉端尼出生在法國蜜蜂岩附近,在西班牙圖依當主教,可是他的遺體,儘管卡斯蒂利亞國王不許,但仍按他本人的遺命運回到裡摩日①的多明我教堂。我們能說這不對嗎?」

  ①裡摩日(Limoges),法國中部的一個城市。

  「千萬不能,崇高的嬤嬤。」

  「這件事是由普朗達維·德·拉弗斯證實了的。」

  幾粒念珠又悄悄地滑了過去,院長接著又說:

  「割爺,我們要把受難嬤嬤裝殮在她已經睡了二十年的那口棺材裡。」

  「那是應當的。」

  「那是睡眠的繼續。」

  「那麼,我得把她釘在那棺材裡嗎?」

  「對。」

  「還有殯儀館的那口棺材,我們就把它放在一邊嗎?」

  「一點不錯。」

  「我總依照極崇高的修院的命令行事。」

  「那四個唱詩嬤嬤會來幫您忙的。」

  「為了釘棺材嗎?用不著她們幫忙。」

  「不是。幫您把棺材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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